云千歌!你非要看着朕把西州夷为平地才肯睁开眼吗?” 话说间,外头忽然静下来。 满身疲惫的呼延烨缓缓走进来。 他拿出一只锦囊,小心放回云千歌枕边。 屋内众人皆屏息凝神。 一炷香、两炷香…… 除了窗外呼呼风声,什么声音也没有。 榻上的云千歌依然如石刻般躺在那儿,长长的眼睫宛如蝶翅。 呼延烨跪在屋内,早已做好必死的准备。 忽然,一医师惊呼出声:“陛下,娘娘有脉搏了!” 第十四章 墨君泽闻言,立马握住云千歌的手腕。 微不可闻的脉搏在云千歌的腕间缓慢的悦动。 墨君泽眼神微震,眼底的惊喜被掩饰的天衣无缝。 “领赏去吧。” 他稳住声音,对众人到。 呼延烨没有动,他跪在原地:“恳求陛下让臣查看为何娘娘不曾醒来。” 呼延烨依照西州巫医的习惯,点燃一束草叶在云千歌头顶摆弄两圈,闭上眼,口中呜呜咙咙念叨着什么。 片刻,他大惊失色的睁开眼:“陛下可曾取过娘娘的心头血?” 墨君泽的眼神一下阴沉起来。 他令宫女上前查验,只见云千歌的心口处有一道触目惊心的新伤,深入见骨。 “查!”,墨君泽忍下翻滚的怒意,吩咐到。 可之前他就已经把整个椒房宫的下人打去了慎刑司,哪里还能查到什么线索。 “陛下,臣虽能招魂,却不知如何养魂,娘娘本来心脉损伤严重,加之被人取走心头血……” 呼延烨攥紧手掌,恨不能替云千歌受罪。 墨君泽转过身,背对呼延烨:“你是说,不知道她何时能醒过来?” 呼延烨沉重的点点头。 墨君泽冷冷开口:“从前蓁蓁心脉受损,不过服用了几日名贵药材进补,便恢复了,为何云千歌不行?” “陛下当真相信是蓁蓁姑娘心脉受损?当真相信是她救了您?”呼延烨再也忍不住,开口质问。 “那老妪亲眼所见,岂能有假?” 墨君泽蹙起眉。 “陛下可知,娘娘才是那个顶着敌人的暗箭,将陛下您从死人堆里刨出来,拖着重伤的身躯,一点点把您背回军营的人!” 墨君泽瞳孔剧烈收缩,可似乎依旧无法坚信这个事实:“不可信口雌黄!” “娘娘对陛下一往情深,我们西州旧臣全都看在眼里,唯独陛下一人不知。” 呼延烨情真意切,似乎要替云千歌把这么多年的不公全都讨回来。 “不可能,把那老妪带上来,朕要亲自问。” 墨君泽掩下心底的慌乱,他从前那么笃信的事实,真的是事实吗? 那老妪是墨君泽亲卫军年迈的母亲,自从亲卫军战死沙场,老妪便居无定所,直到被云蓁蓁带回来。 因此墨君泽极为相信这个老妪,就如同相信他的亲卫军一样。 老妪任由两个宫女搀扶着,颤颤巍巍摸索到墨君泽跟前。 “幺儿……幺儿……” 老妪双眼已然昏花,她牵着墨君泽的袖子,不停唤着小儿子。 可她忘了,她仅剩的小儿子也死在五年前的战火之中了。 宫内见者无不动容。 墨君泽压下心底不忍,温声问她关于五年前战争中种种事宜。 可问来问去,老妪只是淌着浑浊的泪滴,一声声的唤着她的儿子。 所幸当年战争中幸存之人不止她一个。 墨君泽又寻来好几个早已卸甲归田的老兵。 在他们口中,云千歌奔走于危险的战场,为他们传递情报,帮他们写下家书。 直到中箭,也不曾想过放弃。 第十五章 墨君泽听到此处,缓缓闭上眼。 “那……到底是谁将朕救回军营?” 墨君泽只笑自己当年太迟钝,他一心扑在战场上,一直觉得跟在身旁的云千歌是个累赘,他从来不知她为军士们做过这么多。 那几个老兵讶然:“陛下难道不知吗?娘娘当年为了救您,在敌营潜伏三日,后来趁着敌人不注意,硬生生在死人堆里将您背出来。” 墨君泽感觉自己袖中的手开始颤抖,他拼命想抑制,可却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 “然后呢?”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凝涩。 “然后娘娘就被敌军发现,他们放箭想要射杀陛下跟娘娘。可娘娘护在您身前,硬生生挨下那几支暗箭。” 老兵讲到此处,亦忍不住有些动容。 墨君泽看着这些因战争或失去胳膊或瘸了腿的旧兵,倏忽想起当年一直黏在身边的云千歌。 她明明可以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公主,却还是义无反顾的跟在自己身边,东奔西跑,冬冷夏炎。 “娘娘当时年纪尚小,那几支箭几乎穿透了娘娘的胸口……” 墨君泽闭上眼,眼前浮现出云千歌倔强的脸。 他看见她于战火中,不顾淌着血的箭伤,吃力的拖着他一点点往前。 云千歌那么单薄的身板,被几只暗箭穿透,那该有多疼…… 痛苦于眉宇中浮现一瞬。 墨君泽摆摆手,令所有人都退下。 偌大一个房间,又只剩他和云千歌。 他踉跄着走到云千歌榻旁:“倒是小瞧你了,你到现在还在骗我……为什么不告诉我当年的真相……为什么?” 似乎三魂六魄被抽走一半,墨君泽席地而坐,紧挨着云千歌的床榻。 “千歌……” 一代驰骋疆场的帝王何时这般落魄。 他轻轻牵着云千歌冰冷的手,想放在衣襟里捂热。 手能捂热,那心呢? 墨君泽一直枯坐到天明。 这一夜他想了好多好多,也对云千歌说了好多好多。 可一切好像都晚了。 他的愧疚来的太迟太迟,迟到云千歌已经死过一回。 另一边。 云蓁蓁闹着回到西州。 她回西州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西州皇族宗祠里祭拜祖先,滴血认祖。 只有被西州皇室先祖认可的血脉,才是被真正承认的皇族。 到时候,她也会成为西州真正的长公主。 攥紧袖中云千歌的心头血,行罢跪拜之礼,云蓁蓁正欲用云千歌的心头血偷梁换柱。 只听一声喝斥:“云蓁蓁!你怎敢来见西州先祖?” 宇文晏怒气冲冲的闯进来,一把将她拉出宗祠。 云蓁蓁赶忙藏好袖中的血,狠狠瞪了宇文晏一眼:“放肆,本公主祭拜先祖,关你一个萨满何事!” “你一介奴婢之女,当久了假公主,还真把自己当公主了?” 宇文晏丝毫不给云蓁蓁留情面,毫不客气的拆穿云蓁蓁极力遮掩了多年的真相。 云蓁蓁闻言,宛如被激怒的公鸡,尖着嗓子:“宇文晏!你可知本宫乃北渝皇后?!” 第十六章 宇文晏冷笑一声:“北渝皇后?那敢问你的凤印呢?” 云蓁蓁一下没了声息,当时与墨君泽的婚宴尚未举行完毕,就半路闯出个云千歌。 接着墨君泽就忙着救活云千歌,别说凤印,她在北渝连个正经的名分都没有。 “宇文晏,你等着瞧!”云蓁蓁撂下狠话,狼狈的走了。 云千歌那个病秧子伤了心脉又丢了心头血,不知何时能醒过来。 只要她云蓁蓁一日在世,她就一日是西州的长公主! 北渝。 椒房宫。 墨君泽日复一日的上朝、批改奏折。 他忙碌的不可开交,好像只有忙碌,才能使他暂时忘却心中的苦痛。 可在宫人眼里,皇帝依旧勤勤恳恳,只是把批改奏折的地点换到了椒房宫,日日安寝的地方也换到了椒房宫。 再过几日,就该是云千歌的生辰了。 墨君泽轻轻抚过榻上云千歌的脸颊,柔声问:“千歌,你不是一直都想让我带你出宫看看吗?你现在睁开眼,我带你去宫外,看雪,看花,看人间百态。” 榻上的人眼睫似乎微微颤了颤。 云千歌的生辰在初春。 此时冰雪消融,一切都从冬日里缓缓苏醒。 早春的树木绽出新芽,泥底的昆虫慢慢苏醒。 可云千歌好像永远被留在了冬天。 云千歌生辰那日。 墨君泽早早挑好了一套青色的锦袍,赏了宫人一天假。 他摆了满桌云千歌爱吃的菜,甚至为二人倒了酒。 墨君泽一杯接一杯的灌下酒,边喝边对着云千歌回忆往昔。 “千歌,你还记得当初我们是怎么相识的吗?” 他喝的脸色酡红,顾不上失态,接着往下:“你啊,偷偷跑出去玩,险些被兵匪杀掉,我带兵路过,见这么小的姑娘他们也要杀,于是顺手把你救下……” 他越说,声音越低,直到最后端着酒杯瘫坐在云千歌塌边。 “你说,从前那么苦,我一个男人都受不住,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他喃喃自语,昏昏沉沉靠在云千歌的榻旁睡了过去。 在他未曾看见的地方,云千歌眼角忽然划过一滴泪,倏忽没入鬓角,再也不见踪影。 第二日。 墨君泽强撑着宿醉的头痛处理种种事务。 忽听外头有人来报:“极北之地部族首领求见。” 墨君泽本欲随便打发了,可身旁的总管太监上前耳语一番:“陛下,奴才听说极北之地有一种罕见草药,能肉白骨,您看……” 墨君泽沉默半晌:“宣他进来。” 极北之地本是北渝的领地,只因环境太过恶劣,又没有耕地,因此一直少有人涉足。 多年前不知从哪里迁徙来一众部族,在极北之地建立政权。 墨君泽本想讨伐,可那个地方实在太过苦寒,实在不值得他劳心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