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案上散开的卷宗墨迹未干,最上头一滴墨晕开明晃晃刺目。 又一次戏弄于他。 纤长睫羽轻敛,掩下漆眸内晦涩不明。 无端地,他想要那双潋滟勾人的桃花眸乌蒙蒙盈着泪,晶莹泪珠滚落。 窗外头错落有致的雪花迷人眼。 听着门边小厮的传话,萧衍唇边勾起抹笑,似戏谑似嘲弄。 “进来吧。” 得了允,黄鹃低头踏入书房内,室内静静的,萧索冷意从手指尖钻入心里头。 她缩了缩脖颈,握着食盒更用力了些。 踏上藏蓝色素纹地毯,离书案近了些,隐约嗅见一股不知名的香味。 说不上来的好闻。 小丫鬟瑟缩着头,斗胆抬眸快速去瞧书案前金相玉质的郎君。 她知道叶家想把大小姐嫁给面前此人,只一眼,便显些夺了她的心神去。 察觉到目光,萧衍落拓的眉蹙了下。 这般狡黠的女子怎么会有这样笨的丫头。 清冷微哑之声察觉不出不耐:“你家小姐不进来,让你进来见某可是有事?” 她家小姐确实没进书房,都是因为门外那小厮拦着只允她这个奴婢进来。黄鹃喉间吞咽了下,提着食盒的双手控住不住些微瑟瑟发抖。 这是个机会,她能先在公子跟前露脸。 不求其他,先留个印象也好。 轻吸了口气,黄鹃踏在藏青素纹地毯上的脚不安的动了动,向前又走了三两步,离书案更近了些。 才掐着把娇娇嫩嫩的细嗓子开口道:“奴婢黄鹃,见过公子。” 甜的过于腻人的声音在静谧的书房内格外不堪入耳。 萧衍抬起头见到个陌生丫鬟,不是南栖身侧那个圆脸绿衣的。 原来不是她有事要见他。 心中才压下去的陌生情绪又倏的浮上来。 萧衍何许人也,向来不是委屈的自己的主。一次或许会忍,第二次决计不会。 他唇角微微向上扬起了些微弧度,漆眸沉沉略过眼前这人,将视线投落在门边的青衣小厮。 低沉清冷的声音不紧不慢响起:“让合依带人进来,书房重地,非我允诺旁人不得轻易踏足。” “念你此次初犯,既往不咎。” 顿了会儿,那如高山清泉般悦耳的声音落入人耳却肖似腊月寒潭水。 “若有下回,你也不用在这伺候了。” 青衣小厮慌了神,适才茫然不清的脑袋得了一丝清明。 主子让合依带人进来,却又斥责他办事不稳妥。 表小姐...表小姐,院门前来了两位表小姐,是他未说清来人的身份,让主子误会了。 抓着了关窍,小厮立马进去将这花枝招展的丫鬟扯了出来,亦没放过碍人眼的食盒。 心头有气,手下动作便没有顾忌,黄鹃回过神来已被扯出书房。 她来不及出声叫唤,在廊下站稳后没给好脸色。 “你这人好生奇怪,公子都说了让我家小姐进去。你拉疼了我,能有好果子吃吗?”黄鹃亦是骄纵的主,在叶府仗着叶湘怡作威作福。 来了兰陵公府低声下气行事,但适才她亲耳听见二公子要见小姐,一时又有恃无恐起来。 狗奴才,不过同她一样的身份,竟敢对她动手。 青衣小厮招呼廊下静默立着的下人,吩咐道:“公子喜静,你们将人送出院子去。” 语罢便匆匆去寻合依。 --- 南栖跟着合依走在罩着羊毡帘子密不透风的廊下,正巧见到愣在对头廊柱旁被往外头领的叶湘怡主仆二人。 水红色妆花缎长裙也遮掩不了涂脂抹粉面上的颜色不好。 她不动声色地往前走,感受不远处投来的目光,不躲不避迎着看了过去。 无辜低垂的眉眼微微松散开,潋滟逶迤的眼尾微微上扬,流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 与之前低眉顺眼的样子大相径庭。 叶湘怡本就在偏房内焦急地等着,突然被下人请出来见着提着食盒惊慌失措的黄鹃,还未问清状况就要出了院门。 面上的微笑挂不住,再见到讨人厌的叶南栖被一青衣丫鬟领着往书房去。 那个地方她刚刚想进去却被阻了。 “叶南栖,你快些随我出去。”她伸出手扯住南栖的衣袖,杏眸中嫉与怒浓的要溢出。 南栖伸出手一根一根掰开她紧攥着衣袖的指尖,动作又快又有力。 她低垂着眉眼柔弱无依,仿若之前那幕是人晃花眼才瞧见的。 绵软的声音若滚珠落玉:“姐姐,这会儿要劳烦姐姐在院门口等着南栖了。” “亦或是姐姐先去,不用管南栖,南栖没事的。” 唯有叶湘怡可看见之处那微微上翘的唇瓣却勾起嘲弄的笑。 看着前头远去的一袭月白襦裙,叶湘怡愤愤的将留的长长指甲掐进肉里去。 顾及着在玉清筑不敢发作,只得憋屈着朝外头去。 一路走至书房前,南栖惊觉此处可直接看见院门处。 合依却福了身子告退。 平缓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有关里头那人的信息。 “南栖姑娘还是快些进去吧,公子他等你许久了。” 第十六章甜汤戏弄 推开轻轻掩着的门扉,藏青色素纹地毯直铺至门前。 南栖伸手搓了搓胳膊,原以为堂堂兰陵萧氏二公子的书房会格外阔气,腊月寒冬起码能摆上十盆银丝炭。没想到竟连她的小院子也不如。 除却一方桌案,一架梅兰竹菊水墨大屏风及后头的窄窄小榻,格外显眼的便是比人还高的数十方书架子。 大开的窗棂有萧瑟的风吹来,将摘支窗吹的咯吱作响。 南栖拢紧了外罩的氅衣,也难掩入骨的冷。 往前头抬眸看见端坐于书案前,眉睫不眨一下的郎君,心头生了些佩服。 只觉这人是铁做的。 低垂的桃花眸眼波流转,指节捏着腰间挂着的络子,正想说些什么。 却闻上首听着略微有些不悦的声音:“来了某这处为何不进来?” 南栖有些拿捏不准他此刻所想,见那高挺的鼻下薄唇微抿,似是心情不愉。 她直直走上前去,湿掉的绣鞋冰冰凉凉贴着ʝʂց肌肤。 “我也不想的,姐姐说公子喜静,不让我进来打扰。”绵软的声音带着些鼻音,淡淡委屈。 萧衍抬眸,看向立于他身前的玉人。 月色绣折枝堆花襦裙穿在她身上不显素淡,浓纤得宜,是不张扬的好颜色。 潋滟秋瞳悄悄抬起望了他一眼复又垂下去。 是再懂事不过的姑娘了。 萧衍却知这副乖巧皮囊下是七窍玲珑的心肝。 不待他说话,柔弱可怜的小女子便顺着杆子往上爬:“多谢表哥怜惜,让南栖进来避一避风雪。” 语罢似是觉得有些不对,泛红的鼻尖上头雾蒙蒙的瞳眸似是被风迷了眼尤带点点泪花,就那般泫然欲泣看向他:“是公子上回在观月楼说过的,南栖可唤你一声表哥。” 软语娇怯,尾音颤颤。 听得这牙尖嘴利的话萧衍轻笑出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