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妩低着头不敢去看沈修砚。
她能感觉到他在压抑自己的怒气:“你可知道这是我与北疆,与五年前最后的联系?你当真高看自己一眼,竟敢随手毁去这画像?” 苏妩清楚,如果此刻是旁的人恐怕早已死透了。 但她依旧抖着胆子道:“王爷,事情已五年之久。你与这件事情之间唯有放下,无需再有联系。与其每看一次,回忆都是痛苦,那为何要回忆?” 是吗? 沈修砚在心底问自己。 毕竟这些年来,北疆的回忆是他不能触及的伤痛。 与婵菏的情谊,与沈怀川的过去,也是被他小心翼翼地存放在心底某个角落。 沉之又重。 “王爷。”苏妩抬头道:“我相信北疆留给你的绝不仅仅是那些令人难过的记忆,一定有更多的美好。为何不能叫那些美好将伤痛覆盖呢?” 可以吗?他回忆那些模糊又美好的记忆,觉得原本沉重的一切变得缥缈。 时间的流逝,让那些过去有所改变。 他觉得整个人似乎轻松了一些,此刻他心中的愤怒逐渐-被平和所取代。 原来那段回忆除了带给他痛苦以外,竟还有令人平和的力量。 “行了,起来吧。”沈修砚伸手将苏妩拉起来:“撕了便撕了,有什么值得让你跪着的?” 苏妩小心翼翼地看着沈修砚:“您不生气了?” “本王不生气,你还不高兴吗?”沈修砚捏了捏苏妩的脸:“饿了吗?走,带你出去吃饭去。” 苏妩欢快地点点头,这算不算她成功挑战了某个底线? 沈修砚绕着苏妩看了一圈。 “不过出门前,还带先办一件事情。” 他将书架一侧推开,那是一排可以左右推拉的,打开后里面是一个小房间。 “这个原本是我的暗室,不过没什么用处,前些日子我便差人将它做成一个供ᴊsɢ你打扮的房间,你看看喜不喜欢。” 沈修砚拉过苏妩进到小房间里。 房间顶部有一扇大窗户,光线从外面倾泻进来。 两个极大的衣柜里挂满了琳琅满目的衣服。 甚至还放着装有铜镜的梳妆台,上面摆满了各类首饰。 “你试试穿这件如何?” 沈修砚认真地挑出一件水蓝色的薄纱裙,上半身布着粉白色的小坎肩,正好可以挡挡秋日的风。 苏妩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想拒绝却又怕沈修砚觉得她矫情。 可这些实在太多了,多到让她有些压力。 苏妩换好衣裳后,沈修砚十分满意,他挑根珠钗亲自簪进苏妩的发髻中。 “你果然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东西。” 他牵着苏妩的手出府,带她去逛集市,听戏曲,末了约上霍司崖一并在祈福楼喝酒。 苏妩不好意思夹菜,他便不断地将苏妩的碗里塞得满满的。 “王爷,好多啊。”苏妩有些为难,她害怕自己会吃不完浪费了。 霍司崖忍不住笑出声:“苏姑娘,您是王爷第一个带在身边这样照顾的人,这满满的饭碗便是王爷对您的宠爱啊。” “霍大人,您说王爷会不会把我喂成一只小猪,然后论斤卖掉?” 苏妩模样天真,说出的话差点叫两人把嘴里的酒给喷出来。 “王,王爷,属下这下看出来苏姑娘是如何吸引你的了。”霍司崖笑地喘不过气。 沈修砚收住笑意,正色道:“行了,你赶紧说说沈怀川的情况。” 见他态度认真起来,霍司崖赶紧收敛起玩闹。 “呈上去的罪证虽然叫陛下龙颜大怒,但却只是禁足。陛下本想过问王爷的意思,我替您推脱了,只说您有伤在身不便处理事务。” 沈修砚点点头。 皇家事务,他的确不便插手。 沈修砚提示道:“差不多就行,不要逼得太死。毕竟舒贵妃这边也需要二皇子在这制衡。” 霍司崖点头:“属下明白。” 苏妩嘴里塞得鼓鼓的,耳朵却没少听他们两谈事。 看来沈修砚也并非外人所想的那样,全然相助太子一路。 制衡有道方能长久,被他玩的明明白白的。 两人谈完公事,便谈起太子的私事。 “太子近日学业如何?太傅可有说进步?”沈修砚又夹了一个盐焗鸡腿在苏妩的碗中。 苏妩皱着眉头不敢反驳。 霍司崖额上渗出丝丝冷汗:“太子前些日子倒还算认真,柳如风的陪读方式相当特别。甚至课后给太子讲解比太傅上课更有趣,太子一开始的确认真许多。但时间一久难免玩心四起。” 沈修砚的眉头皱了皱:“玩了些什么,说来听听。” 霍司崖不敢去看沈修砚,转眼瞅了瞅啃鸡腿的苏妩,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 “让你说,你看她做什么。” 沈修砚许是猜到了些什么,放下酒杯盯着霍司崖看。 “爷您别这样看我呀,怪吓人的。行,我说,就是一个多月前您去平南的时候,太子宠幸了一位宫女。” 说到这,霍司崖又顿了顿。 沈修砚重新端起酒杯,将杯中的烈酒一口饮尽。 “就这?我还以为什么事情。那宫女封了什么位份?” “宫女,她,她死在宫中的枯井呢。” 说完,霍司崖将头抵了低。 沈修砚与苏妩吃惊地望着霍司崖。 “死了?怎么会死了呢?”苏妩忘记自己在吃菜,含糊间说话差点将自己噎着。 “啪。” 沈修砚将桌上的酒杯震得碎成两半。 “岂有此理,这已经是今年的第三个了。” 沈修砚站起身对霍司崖道:“你替我送苏妩回王府,我先进宫一趟。” “是。” 霍司崖赶忙起身,弯着腰恭送沈修砚出门。 原以为他走了,霍司崖刚坐下松了一口气,结果沈修砚又折了回来。 “务必将她,给我安全送到。” “属下明白。”霍司崖又战战兢兢地站起身弯腰送他。 终于,包房里只剩下苏妩和霍司崖两人,大眼瞪小眼的。 苏妩将碗里的食物吃得差不多了。 “霍大人,要是那个宫女拒绝太子的宠幸会怎么样呢?她还会死吗?” 苏妩单纯的认为,跟她一样不想便可以拒绝。 霍司崖道:“姑娘如何会认为,拒绝就能得以活命?” 半晌,他又想反应过来似的:“苏姑娘比旁人要幸运得多,王爷重情重义,绝不强人所难,更不会滥杀无辜。苏姑娘还需珍惜啊。” 苏妩见对方将自己看透,有些不好意思。 霍司崖亲自带着马车送苏妩回王府,并差下人将苏妩送到玉清院中才作罢。 若是中途出点什么差错,他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给她顶的。 苏妩在书房里点着烛灯,看书,写字,等到后半夜趴在桌上睡着了才等到沈修砚回来。 沈修砚风尘仆仆地从宫中归来。 见玉清院中亮着一盏柔和的烛灯,心中的疲乏和躁意一扫而光。 他推开书房的门,将趴在方桌上的苏妩抱进床榻中。 苏妩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唇中低吟:“王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