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北峥推了下眼镜:“嗯,大概断了两根,你要怪我么?” 他已经下手很克制了。 纪妍深吸一口气:“不,谢谢你。” 白姨几乎要痛晕过去,颤抖地死瞪着纪妍和霍北峥:“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你居然敢让人打我……你怎么敢……我把你当女儿……” “纪妍,你真是疯了……堕落了……只有长辈教训你的份!你怎么敢反抗?!” 看着白姨仇恨的目光,霍北峥挑眉:“这是你大姨,还是你仇人?” 没见过谁家打孩子往打残的方向下手的。 纪妍摇摇头,垂下眼:“我也不知道。” 即使上辈子大姨去世,她都不明白,大姨为什么那么对她! 像是有极强的控制欲和虐待欲,对她打骂下手都极狠,出卖她给表哥铺路毫不犹豫,。 要说完全的虐待和控制,又不像。 她妈都不想给她上学的时候,大姨还会坚持让她妈必须送她读书,甚至承诺给学费。 说话间,房间里的响动也让其他人都跑了进来。 大家伙面面相觑,看着一屋子乱七八糟和躺在地上呻吟的白姨,不知发生了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李延得到通知赶来。 李延一进门看霍北峥,怒火中烧:“怎么又是你这个下放分子,不好好在牛棚,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霍北峥垂眸,将清冷的目光都隐在镜片后,不卑不亢:“报告,我来接我对象。” “你……”李延憋住了,想说什么。 纪妍走到白姨身边蹲下,顺势打断了他的话:“我和大姨起了冲突,她想打我,我推了她一下,我被泼了一身热水,她受伤了。” 李延蹙眉,他目光严厉地扫过霍北峥:“纪妍,是你还是他动手的?” 这年头,亲属之间动手,大部分人都默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是姓荣这个改造下放分子对群众动手,那结局就不一样了。 白姨忍着剧痛,颤抖着指着霍北峥想说什么:“他……是……” 纪妍却借着扶她的动作,突然一下按在白姨的断肋骨处。 第13章别想对他用美人计 白姨瞬间眼睛凸出来,惨叫一声:“啊啊——” 看着她白眼一翻晕死过去,纪妍才平静地道:“是我动手的。” 大姨下手打她的时候,是冲着打残她来的,她也没必要客气。 她转头看向李延,问:“大姨怪我没有听她的安排谈对象,李延同志,这是我们亲属之间的小矛盾,大队也要管吗?” 听着纪妍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霍北峥垂下的眸子里闪过异样深沉的光。 李延听到她的话,脸色青了青,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你们先走吧,我找车把白姨送回去她乡里看大夫。” 不管是不是霍北峥动手,纪妍扛了责任,他现在也只能把这件事小事化了——亲属之间打架。 …… 离开村生产队办公室。 霍北峥却发现纪妍没有直接往家的方向走。 他蹙眉:“你去哪里?” 纪妍看了看天色:“去弄点吃的,你要去吗?” 今天把大姨弄伤了,这个月的两块五毛生活费都没了。 如果大姨把事儿告诉她现在的妈,她下个月、下下个月估计都没生活费了。 得想法子填肚子。 霍北峥看着她的样子,微微点头:“好。” 然后,他就看见纪妍来到了一处附近没有人的稻草垛里,伸手从里面掏了一会。 掏出来一个旧瓦盆、一个破碗和一个小铲子,外带一个生锈的铁皮盒子。 之后是一顶——干农活用的草帽。 纪妍顺势把旧瓦盆、破碗塞给他,示意他跟着她去了牛棚后的小溪边。 她走到小溪边上,拿了铲子开始在潮湿的土里挖蚯蚓,不一会就挖出来不少。 霍北峥就看着纪妍也不嫌蠕动的蚯蚓恶心,一条条扔进破碗里,然后拿过林子里捡来的细长树枝,把枝丫掰掉。 随后,她打开自己带着的小盒子,拿出掰弯的缝衣针做成的鱼钩还有细麻绳,浮飘,鱼钩加竹竿做了个吊杆。 她满意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简易钓鱼竿,开始把胖乎乎的蚯蚓穿在弯曲的缝衣针上。 小溪里有不少鱼儿,以前她刚下乡插队就钓过打牙祭。 后来开始有回城名额,她曾经怕被人说她在属于集体的溪里抓鱼是薅集体羊毛,失去争取回城名额的机会,就再不敢钓鱼了。 工具也藏起来了。 现在嘛……无所谓了,吃点好的! 纪妍坐在溪边钓鱼。 霍北峥:“……你能钓上来吗?” 纪妍大眼弯弯:“你看着呗。” 霍北峥靠在树边上,冷眼看准纪妍的背影。 秋日黄昏下戴着草帽,梳着两条大辫子的姑娘,坐在绿色的小溪边,懒洋洋地托着下巴等鱼儿上钩的样子,像一幅画。 霍北峥沉默地看着这一幅画。 夕阳彻底落满山的时候,这一个小时里,纪妍的破脸盆里已经装上了四条鱼。 两条草鱼,两条鲈鱼,甚至她还捞了点小河虾。 肥嘟嘟的鱼儿和小河虾在瓦盆里挤挤挨挨的。 霍北峥冷不丁地开口:“你还有点钓鱼的本事,但你不怕被人发现,要割资本主义尾巴,参加学习班反省?” 溪河里的鱼也属于集体财产,偷偷摸摸去弄鱼的村民不是没有,一般村小队对自己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他是下放改造分子,她是他即将领证的“妻子”。 去溪里弄鱼的事儿,八成会被说成薅集体羊毛,又要受罚被批的。 纪妍眯起大眼,懒散地打个小哈欠:“现在不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么?怎么,荣大夫要举报我吗?” 现在都78年深秋了,12月上头就要彻底定下改革开放的国策,现在环境已经宽松了很多。 但,霍北峥还没恢复工作,一直被困在这里,他的担心倒也是对的。 霍北峥看着她,突然淡淡地问:“你既然那么机灵,为什么那时候要帮我担责,你家里不会原谅你的。” 她还拒绝了她大姨诬陷他的要求。 纪妍看着盆里的鱼:“不原谅,就不原谅吧,至于为什么要帮你,因为我做事喜欢有始有终,要反悔的话,我一开始就不会要跟你领证。” 霍北峥锐利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她,仿佛要看穿她的心思:“从你能讹唐知青的钱上看,你也不像道德高尚的人,” 纪妍手上的动作一顿,她也没想过自己这点小手段能瞒过霍北峥这样的人。 她不卑不亢地看向他:“因为有人不觉得为了回城名额和嫉恨,害我一辈子是什么下作的事,我只是回敬她而已。” 如果唐珍珍不打算找她麻烦,自然也不会损失五块钱。 纪妍转身向牛棚小屋走去,淡冷地道:“这不过是她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 她这几年给唐珍珍“纳贡”的钱和物远不止五块钱,现在唐珍珍想毁她的时候也没手软! 更别说唐珍珍还想抢她的翡翠辣椒! 霍北峥闻言蹙眉:“精神损失费?精神损失还能收费?” 他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纪妍看着他的脸上出现困惑的神情,再想起几十年后,他那出现在电视里冷峻威势深重的面孔。 她忽然忍不住弯了唇角,嗯,厉害的大人物也有露出这种傻乎乎困惑的表情的时候啊。 霍北峥看着她原本淡冷的表情变了,冲着他,大大的眼睛黑葡萄一般水灵,眉眼弯弯,像…… 戴望舒的那首《雨巷》——她是丁香一样芬芳的姑娘。 他心脏莫名其妙地漏跳了一拍,冷了脸:“你笑什么笑!” 别想对他用美人计,糖衣炮弹。 这种什么‘精神损失’的舶来词,不是一般人会用的。 也许她不是要整他和他家的那波人派来的小特务,而是大海对面潜伏过来的小特务? 霍北峥镜片反射出幽冷的寒光,莫测地盯着纪妍。 纪妍瞧着他脸色冷沉,让人不寒而栗。 她下意识也收敛了笑意:“我不是笑你,我就是书上看来的,觉得好玩,好了,我们做饭去吧。” 荣大佬自尊心真强。 她还是去做饭吧。 霍北峥看着她有点落荒而逃的背影,按了下鼻梁上的镜框,冷冷地想。 总有让他摸着她这小特务底细的一天。 纪妍不知道她虽然已经努力掩盖自己不自觉流露出异于时代的举止和某些言辞。 但是,却躲不过霍北峥长期在战线上养出敏锐知觉,他已经彻底将她当成了—— 有待摸底的“小特务" 天彻底黑了,村落里鸡鸭入笼,牛羊归圈。 农忙了一天,村民们都各自归家吃饭。 牛棚本就靠山脚,是最不热闹的地方,此刻周围安安静静……除了,空气里弥漫着烤鱼香。 纪妍在牛棚后用旧砖头和石块垒了个简易小灶。 她举着树枝穿好的四条鱼在小灶上烤着,柴火把鱼皮烤得焦香。 鱼油自己滴答滴答地落在柴火上,鱼身刷了酱油和盐。 鱼肚子里塞了姜葱和野紫苏,香料的味道渗进鱼肉,弥散在空气里。 霍北峥端着一小锅红薯粥从房里出来,正面对上这“刺激”的味道,肠胃都跟着一紧。 纪妍瞧着他盯着自己手里的鱼,举起一支最大的递给他:“来,试试我的手艺?” 要跟大佬搞好关系。 霍北峥也没客气地接了过来,坐下来就开吃。 纪妍看他挑刺吃鱼的速度很快,干脆利落,但还是看得出教养极好,吃东西嘴里都没发出声音。 “看什么,你不吃吗?”每一回,霍北峥手里的烤鱼已经不见了一半,他盯着纪妍手上还在烤的鱼。 纪妍笑了笑,顺手把铁丝穿好的河虾也架在小灶上烤:“我吃一条就饱了,剩下三条,你吃吧。” 霍北峥见她一个人忙活着又洒盐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