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腔年少热血,只带了几千兵马,数月粮草,便敢只身攻关。 而云千歌那么娇贵的西州公主,竟陪着他在这样恶劣的地方安营扎寨,天天灰头土脸,吃糠咽菜。 他几乎已经忘了当初攻打玉门关的凶险,可他偏偏还记得,云千歌在军营用灰扑扑的手绢努力替他把战甲擦亮。 庆功宴上,云千歌几杯边关的烈酒下肚,脚步便开始虚浮。 她稀里糊涂撞进墨君泽的怀里,被冷硬的战甲硌得生疼。 墨君泽当时忙着攻城略地,忙着争权夺利,他一把将云千歌拎到一边。 可醉醺醺的云千歌却缠上了墨君泽,她双眼沁着水润的光泽,不知用了多大的勇气才开口。 “墨君泽,我心悦你。” 墨君泽毫无波澜的拍了拍当时还是小丫头的云千歌的头:“家国未安,谈何儿女私情。” 说罢,便让亲卫军将云千歌送回营帐。 慢慢从回忆中抽身出来,墨君泽扭头,云千歌凝望着玉门关内满城灯火,忽而轻松一笑:“墨君泽,国泰民安,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 她的眼睛与多年前那个陪她穿梭沙场的云千歌合而为一。 第二十六章 墨君泽轻轻吻了吻云千歌的额头。 “国泰民安,是我身为北渝皇帝的职责,而今家国已安,我只愿偿还那些亏欠你的。” 云千歌不着痕迹的往后避了避。 当夜,他们下榻玉门关。 北地的春色很珍贵,一点绿意便已可贵。 玉门关外柳色新。 第二日。 清晨的阳光洒落,一行人又开始新的旅途。 晌午的春光温暖的照射在大地,哄得人只想睡过去。 无论是云千歌还是马车夫,都努力打着哈欠。 “实在太困,就歇息片刻,当是午觉也……” 墨君泽话音未落,凌空一支箭忽地朝马车飞来,深深钉在马车上。 马车夫被吓得赶忙加快速度。 下一瞬,密密麻麻的箭从四面八方射来,马车夫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流矢钉死在了座位上。 受惊的马匹疯魔般往前奔去,整个马车颠簸宛如糠筛。 墨君泽紧紧护住怀中的云千歌:“别害怕,应当是劫掠行商的匪徒。” 云千歌被颠得险些把午饭吐出来,却还是断断续续答道:“看这箭矢数量,匪徒怎么有这么大规模?” 墨君泽眼神一凛,确实,普通的匪徒几十人都算多,而今听刚才的箭雨,竟似有成千上百人。 形势不对。 终于,几乎被箭矢扎成筛子的马力竭而亡,马车也停了下来。 一时万籁俱寂,墨君泽在马车内不敢轻举妄动,马车外的匪徒似也相当谨慎。 但空耗着也不是办法,墨君泽决定留下云千歌,自己先去探路。 可一探头,一支箭矢便不偏不倚冲他射来。 云千歌脸色惨白,一些画面伴随着有如实质的痛感向她袭来。 她紧紧捂住胸口,只觉眼前阵阵发黑。 墨君泽见状,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安慰:“没关系的,我在这里。” 云千歌看着那支钉在马车内壁的箭矢,顿时天旋地转。 不止胸口,连头也开始撕裂般疼痛。 她挣扎着抱着头,将自己缩成一团。 墨君泽轻吹一声哨笛,马车周围忽然落下一圈暗卫。 墨君泽抱起云千歌,在暗卫的护送下,撤到了外面。 可外面一片光秃秃的戈壁滩,一点掩体也没有。 身边的暗卫一个接着一个中箭倒地。 云千歌看着血和箭,心口疼的愈发厉害。 就在他们要耗尽时,忽然四面八方涌来一众黑衣匪徒。 墨君泽立马察觉有问题,戈壁滩白天极热而夜晚极冷,在此长年累月打劫的匪徒都是本地装扮,一身黑衣还覆面的,绝非一般匪徒。 他一手抱着云千歌,一手拔剑与源源不断的黑衣人缠斗。 当年战场上号称以一敌百的墨君泽,第一次感到有些吃力。 黑衣人多的好像杀不完,而身边的暗卫却在一个个倒地。 他们且战且退,直到推至一断崖口。 墨君泽看着怀中因痛苦已经昏厥的云千歌,毅然决然跳下山崖。 几名仅剩的暗卫紧随其后。 那山崖高百丈,若人不慎落下,必然尸骨无存。 黑衣人首领往下看了一眼,摆摆手,示意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 “回去禀报娘娘,二人已被诛杀,可以让皇子登基了。” 第二十七章 毗邻山崖内侧,有一山洞。 若非墨君泽从前行军时探查到这处山洞,恐怕他们就要命丧于此了。 墨君泽看着怀着几乎被冷汗湿透的云千歌,心生愧意。 如果他多带些随侍,恐怕也不会这样狼狈逃命。 他吩咐那几个暗卫去探查这些黑衣人的身份。 另一边。 北渝皇宫。 云蓁蓁抚摸着承乾宫内的皇椅,眼神痴迷。 她不顾墨青涟哇哇大哭,硬生生把墨青涟按在宽大的皇椅上。 “云千歌,你看,即便没了墨君泽,我也能轻而易举的夺走你的一切!” 正当此时,外头忽然来报,几位大臣求见。 云蓁蓁揽住嚎啕大哭的墨青涟,眼神中迸发着对于权欲强烈的渴望:“快请进来。” 几位大臣恭敬拱手:“娘娘,事情已经办妥,现在臣等正在筹办大皇子的登基典礼。” 云蓁蓁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各位快快请起,你们都是辅佐青涟的肱骨大臣,往后,我们就都是一家人了。” 那几位大臣相互对视一番,立马齐齐跪下,伴随着墨青涟呱噪响亮的哭声,他们齐声高呼:“参见吾皇。” 云蓁蓁满意的笑了。 她想得到的,谁也阻止不了! 不是西州的公主又怎样,她现如今,可是北渝皇帝的母亲,未来摄政的太后! 距离登基大典还有三天。 一些忠臣认为皇帝墨君泽现在只是下落不明,力谏不可轻易再立储君。 云蓁蓁立在朝堂之上,怀抱着墨青涟,冷眼看着那些反对她的大臣被一杖杖打到血肉模糊。 这是她第一次走上朝堂,她这才惊觉,原来朝堂这么高,高到她对下列的臣子一览无余。 这不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吗? 当上北渝太后,谁敢再提她是一个奴婢之女? 她将在史册上千古留名,作为西州长公主,更是作为北渝最年轻的掌权太后。 肃清一批反对的大臣后,朝堂上不再敢有人多言。 云蓁蓁堂而皇之的坐在本该属于皇帝的高位上。 她已经迫不及待等着墨青涟登基了。 连夜赶制的小皇袍套在墨青涟身上,小小的冠冕压得他啼哭不止。 云蓁蓁身着太后朝服,轻轻替墨青涟拍着背脊。 “青涟乖……青涟乖,过了今天,你就是万人之上的北渝新帝了。” 朝服上金线织成花纹对于孩童来说还是太粗糙了,墨青涟啼哭的嗓子都哑了,还是不肯停歇。 金銮殿前,一众朝臣屏息凝视以待。 虽然是匆匆举办的典礼,但该有的一样也不少。 唯一不同的是,即将登基的皇帝是由云蓁蓁抱在怀里的。 偌大一个北渝,而今竟要让一个奶娃娃登基为帝,何其荒唐。 可肃穆之下,无一人敢言。 云蓁蓁怀抱着墨青涟,宛如身怀玉玺,一步步登上高高的阶梯。 站上最高处,云蓁蓁这才发现此处风景多么开阔。 礼官高呼跪拜。 阶下群臣纷纷跪下叩拜,一时“吾皇万岁”之音直上云霄。 云蓁蓁陶醉的闭上眼,可墨青涟却被这声音吓哭。 正当礼官要颁布诏书之时,忽然一列御林军带刀闯入。 “朕竟不知,今日宫内如此热闹。” 第二十八章 一时众人悚然回头。 墨君泽身骑高头大马,风尘仆仆,可战场上磨砺出的杀伐帝王气却是任何祭祀仪礼都无法模仿出的。 他往众臣身前一战,哪怕未着龙袍,可那一身浸润沙场的凌冽也是他人无法模仿的。 墨君泽翻身下马,缓缓往前。 一众朝臣不约而同跪下身,为墨君泽让出一条道。 高处的云蓁蓁浑身抖得厉害,冷汗湿透的华丽的朝服。 她慢慢的、顺从的跪下,在墨君泽即将行至身前的时候。 “臣妾……” 她抖着声音正欲解释,可墨君泽慢慢抬起手,示意她噤声。 “我北渝果然气象万千。” 墨君泽抱过身着皇袍的墨青涟,笑容里不见一丝愤怒。 可越是这样,熟悉他的近侍越是害怕。 他们直到,这是墨君泽震怒的前兆。 墨君泽轻轻替墨青涟扶正头上的冠冕,长长的珠子在墨青涟眼前晃动。 墨君泽气定神闲的抱着墨青涟,走上金銮殿的皇位。 那个他打了十多年天下才得来的位置。 朝臣山呼万岁。 墨君泽轻敲龙椅上的龙首。 “不到半个月,你们诛杀了朕幸苦筛选、培养的三十多个忠臣!” 墨君泽的声音传遍整个金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