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你找我。”许行简一脸笑意的从万山书院出来。
姜柠带着帷帽,身穿藕合色春裙,仙气飘飘。 “你来找我,可是有事?”见她不说话,许行简便开口问。 姜柠这才说:“上次在无量寺,思来想去,我和王爷都觉得还是要当面说声谢谢。” 见她提起容屿,许行简不由的失落,可脸色笑意不减:“不用谢。” “今日你有空么?”姜柠看着他。 许行简狐疑的看着她,姜柠可不是一个虚与委蛇之人。 “你若有空,不如一起去溪湖边走走,王爷在山间楼定了一桌酒席,等你去。” 若是姜柠请他,他自然觉得奇怪,可若是容屿,那便很正常了。 容屿从来都是个周全的人。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一起从万松书院沿着青石小道往山下去。 仆人们远远的跟在后面。 “你离开京城有很多年了吧。”姜柠有意无意的问道。 许行简垂目:“是,有两三年了” 自从新帝登基,许家一跃跻身朔朝顶级家族,可偏偏许家唯一的嫡子许行简离开了京城。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能原谅许丞相么?” 姜柠的话让许行简心头一紧。 他有些不自然的说道:“难道你能原谅姜太尉和我小姑母么?” 许家的情况和姜家有些相似。 只不过,许行简的母亲是被活活逼死的。 他的母亲出身低微,当年许丞相落难时于乡野之间娶的妻子。 后来许丞相回家,许家自然是瞧不上这个儿媳妇,于是给许丞相又娶了一房身份高贵的妾陈氏。 没过几年原配身故,妾室扶正成了许丞相如今的夫人。 那年许行简六岁。 可惜,许丞相也许是命中注定子嗣不丰,原配夫人只生一子许行简,陈氏也只在为妾的时候生了一女许烟洵 许家便是再不喜欢许丞相的原配夫人,对许行简也是看得和眼珠子似的。 今日姜柠主动提起这个事情,许行简一时有些难以控制情绪。 “我从没有恨过我父亲和你小姑母许氏。”姜柠语气淡淡的。 许行简别开眼,显然是觉得姜柠口是心非。 按照姜柠的脾气,她根本不会再多说,可今日不同。 她有些嘲讽说道:“我母亲出身高贵,是她自己把握不住自己的命运,她和你母亲不同,她有很多的选择,可她偏偏自甘于困在牢笼之中,最后凄怨而死。” “我父亲,不是什么好人,可他没有亏待过我,许氏和我不亲近,可也没有对我下过毒手。” 姜柠的一番话让许行简有些怔愣。 他还记得当年他的妹妹许烟浔对他出言不逊,是姜柠狠狠的替他出头,扭着许烟浔让她道歉。 “许行简,我不喜欢你们许家人。”姜柠轻声的说。 “你父亲,虚伪至极,你继母,阴险狠辣,宫里的许太后,时刻都想要我和王爷的命。” 许行简道:“我知道,小时候,他们欺负我,你为我出头,不过是可怜我。” 姜柠没反驳,默认了他的话。 眼看着两人快到山脚下。 姜柠突然开口:“如果有一天,许家传令于你,你会杀了我和王爷么?” 她的脸色冷冰冰的,十分吓人。 “我不会杀你,永远不会。” 许行简正色说道。 “那王爷呢?”姜柠追问。 许行简低头不语,半晌才低声说:“我会杀了他。” 听到他的答案,姜柠突然笑了。 “说的好许行简,我真的怕你会犹豫,那样的话,我都不忍心了。” 话刚落音,四面八方穿着黑衣,蒙脸的刺客朝着他们围了过来。 许行简有些慌乱,下意识的想护着姜柠,拉着她走。 可姜柠却猛的一把将他推入刺客堆里。 许行简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 他隔空凝视着她,只见清风扬起她的帷帽,绝美的容颜上挂着冰冷刻骨的笑。 他伸手,却连她的衣角都没有抓住。 就在刀要砍伤他的时候,一柄飞剑迎空而来。 许家的护卫很快就和刺客纠缠在了一起。 今日姜柠是有备而来,李舜早就听姜柠说过许家这个护卫的武功。 谁也不敢轻敌。 当年定南王麾下的精锐,联手杀一个护卫,纵然护卫武功再厉害,最后也是惨死刀下的结局。 李舜见人已死,打了个手势,所有的黑衣人跃声离开了。 姜柠走到已经呆住了的许行简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回京去吧,你若心里有恨,就该回去杀个痛快,而不是躲在这临安城逃避现实,更不要成为你许家那些人手中的傀儡。” “为什么?”许行简眼神空洞,脸上挂着血,也不知道是谁的。 姜柠脸上只是笑,温柔的笑:“我不喜欢头上悬着一把刀过日子。” 许行简一身冷汗,可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连我一起杀了。” “小时候我替你出头,不是因为可怜你,你的眼神很纯净,纵然被他们欺负,也从没有露出过一丝的怨恨,我把许烟浔丢水里,你也会把她救上来。” “我那时候,很渴望变成你那样,许行简,你是个好人。” 姜柠的回答让许行简低声笑了起来。 他从地上爬起来,突然走到姜柠跟前一把抱住了她,也顾不得身边还有个浮玉。 “你让我回京,我便回京,你想过安稳日子,我来替你挡住京城的风雨。” 姜愣整个人僵硬在原地,任由许行简抱住她。 她大抵这辈子没有这样的无措过。 傻子! 明明她也对他动过杀心 “我不是个好人。”姜柠喃喃低语。 许行简苦笑,摇头说:“不,你在我心里,永远是那个只要见到有人欺负我,便为我出头的人,在很长一段岁月里,想到你,我便什么也不怕了。” 他手上的力气加重,将她抱得更紧。 “我要回ʝʂɠ京了,我知道如果想你过的幸福,那我们这辈子都可能见不到了。” 他说完最后一句,松开了姜柠。 姜柠看着他,欲言又止,“许行简,如果--” “走了,”许行简没有听她要说的话,只是摆摆手,转身离开,临走时还不忘捡起地上染血的折扇。 明明是阳春三月,姜柠的心却如同寒冬一般。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现自己不知道何时开始落泪。 “王妃,我们回去么?”浮玉小心翼翼的问。 姜柠轻轻点头。 从来没有山间楼的酒席,从来都没有想要感谢他。 可他还是信了。 姜柠笑着,眼泪更加止不住。 许行简,你真是个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