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所有人都起得很早,为了陆凛时的手术忙碌着。 陆凛时一直安静的躺着,沉默得像是一块背景板,之前对于恢复健康的期待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家都发现了他的异样,却都把这一切归于他对即将迎接的新生活的忐忑。 九点整,我们两家人在医护的陪同下,一起送陆凛时进手术室。 进入手术室大门前的一刻,陆凛时拉着我的手说,“小月,你等我,不要走。” 他说这句话的声音,颤抖着,像是呜咽。 我当然不会走啊,还想看着他手术成功呢。 “你安心在里边,我们所有人都会等你的,没有人会走。”他这个时候说这句话,我的理解是他想要我一句承诺。他在担心他恢复健康后,我会离开他身边。 我不能确定他说的让我不要走,是不是我理解的意思。无论是不是,我都不能给他承诺。等他痊愈了,变得和从前一样,那时,我就不再欠他了,所有的一切都将回到正轨。 手术的时间很长,整整六个小时。 我们所有人站在外边,硬生生的等了六个小时。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嫌累,也没有人不耐烦。李木和周敏慧也来了,耐心的陪在我身边。 我们都带着相同的愿望,共同祈祷手术成功。 四个小时的时候,乔治出来了,他带着淡淡的疲惫,摘下手术帽淡然的看着我们。 我们所有人都傻站在原地,不敢上前。每个人都既带着美好的盼望,又害怕结果不是我们所期望的。 还是李木第一个走过去,他伸出右手,“乔治先生,您辛苦了。病人家属都非常紧张,我代他们问一问,手术...”他顿了顿,接着说,“还顺利吗?” 乔治挑高细长的眉,摘下手帽顺手扔在旁边的专用垃圾回收箱里,傲娇的说,“小爷亲自出手,怎么可能不顺利。” 也不知道这位纯正的外国种,为什么会如此钟意小爷这两个字,无时无刻不在应用。 说完,他大踏步的走了,再没看我们一眼。 李木来到我身边,含笑说,“恭喜你。” 我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手术成功啦! “大哥,手术成功了,对不对?” “对,成功了。” 我乐得顾不上这么多人在场,猛地窜到他身上,肆意的大叫,“太好了,成功了,成功啦!” 大哥害怕我会摔到,手忙脚乱的护着我,笑得格外开心。 妈妈嗔怪的要我有点女孩的样子,然后抹着眼睛靠在爸爸身上。 美娜阿姨高兴坏了,扯起叔叔的衣服擦眼睛。擦了两下,一个没控制住,趴在叔叔肩上放声大哭。 自从陆凛时出车祸以后,所有人看上去都在正常的生活,可心里的压力都很大。陆凛时看不见也不能走这个事实,像块石头,压在每个人的心上。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都说顺其自然,可所有人都是遗憾的。毕竟,从前的陆凛时是那样的优秀,那样的曾经让父母亲人为他骄傲过。 现在好了,他终于可以重见天日,又会变回原来那个风雯月朗的俊俏少年。 我为他高兴,为大哥高兴,更为我自己高兴。 陆凛时被送进病房,他仍然安静的躺着,头发再次被剃光,浑身插满各种管子,输液软管里的液体匀速滴落,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上落下一小排阴影,乖巧的模样很像遗落凡间的天使。 如果他没有做过那么多让我痛恨的事情的话,他真的美的就像个干净纯洁的天使。 所有人不眠不休的守在陆凛时的病床前,等待见证奇迹发生的一刻。 夜里九点,陆凛时一声轻轻的低哼,让我们这些等待得又困又累的人全都打了鸡血一样的兴奋,兴冲冲的把病床围得水泄不通。 医生过来了,一番检查后说手术没什么问题,视力和腿会逐渐恢复,嘱咐家属小心照顾。 说实话,医生这么说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很失望。因为在我们的认知里,既然手术是成功的,最起码他应该在醒来的那一刻,便能看到我们所有人的脸。 事实是并没有。 失望也没办法,只有等。 整整两天,我们都在眼巴巴的盼望陆凛时突然说呀我看到光了。 可惜一次也没有,他的眼睛几乎长时间闭着,两条腿也无力的瘫在床上。如果他不说话,我们都不知道他是醒着还是睡了。 陆凛时一天比一天沉默,我的心也一天天的在下沉。 大哥几次去问医生,医生都说手术这东西都是有风险的,技术多么高超的专家也不敢说成功率百分之百。他要我们再观察观察,待伤口完全愈合也许就看到了。 又是也许,又是等。 可除此之外,我们什么办法都没有。 我焦急的偷偷哭了好几次,大哥也是急得眼睛冒火。 转眼七八天过去了,陆凛时的头皮上长出青青的头发茬,伤口处愈合得非常好,脸颊慢慢变得得红润,只是眼里还是没有光。 我和大哥又一次去找医生,以前态度一直非常好的医生突然反口,他说这个手术是我们在外边请专家做的,他们科里出的两个配台医生也只是做了手术前后的准备和收尾工作。现在患者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院里不会负责任,要我们联系乔治。 医生的话说得不好听,不太负责任,但细想想也没什么问题,因为他说的都是真的,说的也真有点无耻。 手术成功了,这场手术会做为他们医院的一个典型病例做大肆宣传,提升医院影响力;失败了就推在专家身上,和他们无关。事实上也确实和他们无关,但这么没有担当还是很失大院格局的。 第187章失败 经过时间和事实的验证,手术失败了。 陆凛时歹运的占有了那仅有的百分之十。 意思就是陆凛时百分之九十的概率,终身成为一个残疾人,看不到阳光,也无法行走,将一辈子坐在轮椅上和黑暗为伴。 我最恐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爸妈的失望,叔叔阿姨的心疼,还有大哥和我,那深得探不到底的痛苦。 这辈子,是非欠陆凛时不可了吗? 不行啊,不能就这样认命。 我心急火燎的联系李木,已经快晚上九点,他那边有点吵,应该是正在应酬。 他接起我的电话没一会儿那边就安静了,应该是出了包厢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和我说话。 李木温润的问我发生什么事,我说了陆凛时的情况,麻烦他帮助联系一下乔治。 不过五分钟李木的电话就回过来了,他说乔治出了手术室就直奔机场回国,第二天就去援非,至少三个月,这期间如果他不主动联系外边,没有人找得到他。 乔治是我们最后的希望,现在找不着他的人,自然无法判断陆凛时没有恢复视力的原因。京都的医生给他做了详细的术后检查,淤血确实已经取出,大脑的状态与常人无异,正常不应该存在看不见的情况。 可陆凛时确实看不见,事实如铁。 找不到乔治,陆凛时的情况不明朗,他只能继续生活在黑暗里,继续做一个连上厕所都要人抱的病人。 满怀着的希望骤然落空,所有人都如坠地狱。 这一次,更加难熬,因为,没有希望。 我对陆凛时的愧疚更深。 原本他可能已经接受瘸了瞎了的事实,是我给他带来希望,最后的结果却是失望。而又一次的失望,很可能会给他更大的打击,让他就此一蹶不振。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一定不会再乱作主张,一切都听大哥的安排。 我每天都浸泡在悔恨当中,身体迅速的消瘦,头发大把大把的掉,眼睛里也没有了光。每天除了照顾陆凛时,我就是埋头做画。从白天画到黑天,从黑天再画到黎明。累了就歪在椅子上睡一会儿,醒了就继续画。 大哥心疼我,一次又一次的夺下我的画笔,强迫我休息。 多少次,我听话的躺下去,却根本睡不着。大哥急得团团转,搂着我一起睡。也许是他的怀抱让我安心,有几次真的睡着了。可是大哥还有许多事,不能只陪我睡觉。他一动,我就醒,然后又是瞪着眼睛不言不语。 阿姨和叔叔背后讨论说我这样逼着自己太危险了,很可能会憋出病来。两个人轮番和我谈话,他们说这都是命,让我不要有这么重的心理负担,她们根本就不怪我。清风就这样了,清尘得好好的。清尘好不好,要取决于我。所以他们要我振作起来,哪怕是为了清尘。 我明白他们的心情,可谁明白我的心情呢? 陆凛时就这样了,行,我可以照顾他一辈子,只要我还活着还能动,我就可以照顾他。 可大哥呢,我和大哥怎么办?那天我说了我会和他在一起,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阻止他跳楼。更重要的原因是我觉得事情会有解决办法的,等我找到厉害的医生治好他的病,我就还是可以和大哥一起的。 这样的我也许有点无耻,但我不后悔。 现在陆凛时的手术做完了,却和手术之前没什么区别,只是多遭了一次罪。 而且他的情绪比之前还要低落得多。 是我给了他希望,又把希望打碎。 对于陆凛时来说,这种结局何苦残忍。 这让我怎么告诉他我还要和大哥一起,我怎么张得开口! 我不怕苦,不怕累,手里也有点钱可以给他用,我只怕就此断了和大哥的缘分,再也不能和他一起。 痛苦层层叠加,真正的痛不欲生。 大哥是最了解我的,每个深夜他都会抱着我告诉我不要急,我们还没到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