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明慎顿时停住,就连转动的脖颈都有些发僵:“这是为何?” 一抹暗光在祝舒珣的眸底转瞬即逝。 她望向窗外茫茫雪色,语气轻的就要听不见:“因为……” “我是他的妻子。” 第六十四章 祝舒珣已然记不得自己离开了摄政王府多久。 她仰头凝视着府门上的那块牌匾,一颗心像泡在雪水中又冰又麻。 推开门走进,里面的一切都没有丝毫变化。 与她决然离开时相差无几。 然而,却少了一个人。 最重要的那个人。 终究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祝舒珣缓步走在府内,着熟悉的景象独自黯然神伤。 在她提出要回到王府住后,慕明慎问:“阿姐,那你日后又如何打算呢?” 当时,祝舒珣很平静地回答道—— “找到他,或者……等他回来。” 没人知道陆怀璟到底是死是活,甚至觉得他身受重伤又坠落悬崖,绝对必死无疑。 可祝舒珣置若罔闻。 不知为何,她直觉陆怀璟一定还活着,只是身处在一个他们寻不到的地方而已。 所以她会留在这里,直到他归来。 天色渐暗时,一道身影走进王府。 他一路穿过庭院,走过廊檐,最后踏进正堂,在祝舒珣身前跪地俯首。 “属下裴深,参见长公主。” 祝舒珣眼睫微颤:“起来吧。” “是!”裴深应声站起身,头却仍深深垂着。 那日陆怀璟将祝舒珣交给他,叮嘱他无论如何都要护送公主平安抵达北川才行。 然而刚离开京城,大街小巷便传遍了吴江攻破了城池的消息。 祝舒珣无法坐以待毙,让整个北昭来承担她任性的代价。 她便以性命相逼,逼得裴深不得不掉转马头,赶回京城。 没能完成主子的命令,他愧疚不已,想着日后再负荆请罪,却怎么都没料到……这一面,竟是如此难见! 看着裴深悔恨愧疚的神情,祝舒珣缓缓站起身,抬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这动作是从前陆怀璟经常对他做的。 裴深狠狠一怔,猛地便抬起头:“长公主……” “我见过景寒许多次如此安慰鼓励你。”祝舒珣淡淡一笑,“如今他不在,便由我代替吧。” 她眉眼柔意不减:“裴深,我知晓你心底难过,但眼下不是悲戚的时候……我希望你可以带人寻找景寒。” “你是他最信任的人,也是最了解他的,所以我觉得你定能找到他,对吗?” 裴深只觉心上被重重一锤。 他茫然的眸光在沉默间逐渐坚定,就连脊背也挺直了:“是的长公主,我可以。” 祝舒珣唇角微弯:“我会如景寒那般信任你,裴深。” 也只有裴深,是怀着和她一样的心情了。 裴深领命离开,祝舒珣清明的双眸再次暗淡下来。 这间王府……太空荡了。 除了满室的寂冷,便再无其他。 祝舒珣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书房的门口。 她的思绪霎那间被扯回到一年前。 那个雪夜,正是在这里,她没能陆怀璟的回答,心灰意冷地离开。 而在前往北川的路上,裴深将一切讲与她听。 这才知道,他与她竟又错过一次。 强压下心绪,祝舒珣伸手推开了门。 目光落到书桌上的那张信纸上时,她的心陡然猛烈跳动了瞬。 似有股无形的力量在牵引她。 祝舒珣抬步走近,拿起信纸定睛看去,只见那信头赫然写道—— 容玥启! 第六十五章 信是陆怀璟在一个月前写的。 也就是他在梅园偶然撞见祝舒珣的那几天。 一字一句,皆发自肺腑。 看到最后那句“容玥本性活泼,她欲演旁人,吾只当作陪”时,祝舒珣早已是泣不成声、满面泪痕。 她瘫坐在地,眼泪如决堤洪水般肆意横流。 甚至比那日亲眼看见陆怀璟坠落悬崖,哭的更撕心裂肺。 是她错了。 她完完全全的错了! 陆怀璟假意逼宫那天,祝舒珣曾说,他的爱比宫中青砖上的脏水还不值钱。 她说,他的爱随意转换,分明不可相信。 然而其实根本就不是这样! 在以为祝舒珣薨逝的这一年,陆怀璟所经历的日日夜夜,都充斥着悔恨与痛苦。 他控制不住地回想起曾与她在一起的日子。 想起她藏在眼底,隐晦不敢表露的爱。 想起她下意识的关怀、她受伤的眼神、她失望的神情…… 那些曾经被陆怀璟忽视遗忘的,都在祝舒珣的离开之后,逐渐清晰起来。 与此同时,他也看清了自己的心。 他年少时动心的、青年时相伴的、成婚后不愿面对的爱意,全部都源于一个人——祝舒珣。 所以他在信中写道:“过往之错不可弥补,惟愿从此予她温柔。” 又写道:“吾幼时至今唯有一愿,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兜兜转转,终是她。”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纸映进屋内。 只见祝舒珣抱着信,身子蜷缩成了一团,脸颊上还留着淡淡的泪痕。 这世间最可悲的事情,并非不曾相爱。 而是在绝望之后,爱意的真相才水落石出。 祝舒珣双眼失神地望着虚空,心仿佛被一点点撕碎,鲜血淋漓。 可她知道,陆怀璟那时的痛不会比此时的她更少。 为何偏偏要在两个人彼此折磨之后,才发现心底的爱意? 祝舒珣想不明白。 但她却明白另一件事——此生,祝舒珣只会爱陆怀璟一人。 “景寒……” 祝舒珣凄凉悲怆的声音在空寂中萦绕不去。 她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能听到陆怀璟的声音。 哪怕只是他用淡淡的口吻对她说:“公主,雪下大了,您还是早些回屋歇息较好。” 谁又能料到,那曾经不愿听的,竟会有一日再也听不到。 夜深如水。 祝舒珣不知道自己在地上怔坐了多久。 缓缓站起身时,她双腿又酸又麻,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霎时倒向一边。 她下意识扶住桌子站稳,掌心却被什么硌到。 垂眸望去,只见一只华丽的金钗—— 正是那只被她亲手摔断的、先皇后留给她的遗物! 祝舒珣呼吸一滞,顿时僵在原地。 陆怀璟……竟帮她修好了这支金钗。 不是寻了哪位工匠,而是亲自修好的吗? 她抬起金钗,借着月光看见了上面细微的裂痕。 果然,无论何物,一旦摔坏,不管再怎么和好如初,都不是最开始的模样了。 那爱呢? 他与她都已不再是当初的他们,这份爱,可以毫无隔阂地让对方感觉到吗? 祝舒珣收紧手指,将那金钗紧紧握在了掌心之中。 …… 天明时分,一道纤细人影踏进议事殿。 慕明慎微微惊诧:“阿姐,你怎会这时过来?” 只见祝舒珣眉眼淡然,神情却坚定不已。 “我要接替陆怀璟摄政王之位。” 第六十六章 转眼,半年而过。 五更天,北昭,议事殿。 工部尚书轰然跪地,语气怆然:“皇上,历朝历代皆无女子摄政,就算长公主身为您的长姐,也断不能准允她摄政啊皇上!” 此话一出,朝堂之上顿时又有几人跪地附和。 而站在旁边的祝舒珣自始至终神情淡漠,仿佛他们说的人不是她一般。 其实从她接替陆怀璟的摄政王一位起,如此言论便未停过。 有说她野心勃勃,意图杀弟夺位的。 还有说陆怀璟就是被她杀死,因她觊觎摄政王之位。 不过对于这些流言,祝舒珣从未放在心里。 只要慕明慎一日未成冠,便一日还需要摄政王的辅佐。 陆怀璟至今生死未卜,朝中不知有多少人在盯着这个位置,而祝舒珣不相信他们,才想出这么个办法替陆怀璟守住摄政王一位。 殿内议论纷纷,慕明慎听得只觉头疼。 他骤然拂袖起身:“都给朕住嘴!” 一瞬间,议事殿鸦雀无声。 慕明慎盯着他们,怒目圆睁:“长公主接替摄政王一事,朕早已决策并下了圣旨,如今半年已过,长公主也未曾做过任何逾矩之事!朕看你们这群人倒是真想闹出些事!” 跪着的那些朝臣当即俯身叩首:“皇上明察!臣等万万不敢生出此等大逆不道的念头啊!” “既没有,就收起你们那些不敢有的念头。”慕明慎冷冷地瞥了几人一眼,“若是再让朕听到你们议论长公主一句,朕便断了你们的舌头!” “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臣朝拜后萧续退出了议事殿。 唯有祝舒珣站在原地没动。 见状,慕明慎抬步走到她身侧,语气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 “阿姐,你莫要生气,那群人……” 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我为何要生气?”祝舒珣淡淡一笑,“阿慎,他们都是为你着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