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向东这个人,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他想反驳,但脑海中想起父亲头上的白发,和眼前母亲殷切的眼神,他的话就憋在了喉咙口。 不上不下,难受至极。 可偏偏,程母似乎非要一个答案。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向东整个人都失去了生气,他艰涩开口:“可是我真的喜欢她,妈。” 诚然,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可如果试都没有试过,又怎么会知道结果。 程向东自然不愿意就此放弃。 谈话的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当程向东躺在床上时,已经很晚了。 如潮水般的疲倦瞬间压在了他身上,很快,他就沉沉睡去。 连手机在床头拼命震动,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凌晨四点半,陆贺瑾接到了赵曼的电话。 他有着强烈的起床气:“你最好真的有事找我。” 赵曼声音有些抖:“陆贺瑾,叶汐不见了。” 她是被夜风吹醒的,睁开眼时,门开着,身边空荡荡的,叶汐不见了。 她的手机和钥匙放在桌上,甚至连外套都随意搭在沙发上。 可人不见了。 那一瞬间,赵曼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头凉到了脚。 她一直不肯承认叶汐有抑郁症,是因为她永远相信那个在自己面前自信开朗的叶汐,而不愿意去想起曾经她见过无数次悲哀到极致的叶汐。 在每个夜里,叶汐就坐在窗户前面,眼神空空的望着外面,如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幽灵。 叶汐的鲜血曾在夜色中凋零满地,她心里的黑暗也在无人发现时悄然滋长,从患上抑郁症开始,叶汐永远都不会再穿短袖。 因为她手臂上,留着很多条蜈蚣似的疤痕,很多条,至少赵曼数不清楚。 自从董母死后,叶汐就肉眼可见的消沉起来。 可赵曼怎么都没想到,叶汐会有抑郁症。 就像这个时候,赵曼也不知道,叶汐怎么就不见了,要去哪里找…… 其实她心里有答案,去深水边,高楼边,去一切有可能她会选择彻底离开的地方。 陆贺瑾听着她颤抖的声音,怒意翻涌:“她又不是小孩子,你也不是。” 这时,窗外闪过闪电,轰隆一声,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而赵曼压抑不住的哭声也随之传进他耳朵里:“陆贺瑾,求求你,帮我找找她。” 陆贺瑾察觉不对,靠在床头:“现在是凌晨四点多,天都快亮了,你让我去找她?你不如打电话给程向东,问问叶汐是不是跟他在一起,毕竟他们……” “不是的,陆贺瑾,她没有跟程向东在一起!她喜欢的人一直是你!” 陆贺瑾顿住,赵曼抽泣一声:“你不知道有多严重,陆贺瑾,如果找不到她,就会永远都找不到她了。” 陆贺瑾正要开口,赵曼崩溃了:“求你,一定要找到她,在任何可能自杀的地方。” 陆贺瑾一愣,赵曼哽咽到说不出话:“姿姿的抑郁症复发了,她发病的时候,自杀倾向特别严重。” 第41章 陆贺瑾只觉得眼前一黑,脑子里嗡嗡作响,如同离开水的鱼一样喘不上气来。 但只是两秒之后,他便冷静下来,起身下床:“你先别哭,告诉我她最后消失的位置是在哪,我立马去找。” “我住在南山雍,这里安保很好,我已经让物业掉了监控,她从北门出去了,出门是银山南路,但那条路没有监控。” 陆贺瑾一句话都没说,直接挂断了电话,朝外走去。 外面大雨倾盆,闪电撕裂天穹,像是世界末日。 陆贺瑾拿着车钥匙打火,才发现自己手抖的已经不成样子。 他向来克制,却第一次开那么快的车,从他的公寓到银山南路,平常的速度要四十分钟,可他硬生生缩短了一半时间。 将车停好,陆贺瑾下了车,雨瞬间将他的睡衣淋湿。 陆贺瑾鹰隼般的眼眸不放过任何一寸地方,脚步不停。 在赵曼说出那句‘姿姿自杀倾向特别严重’时,陆贺瑾整个人像被人掐着脖子按进了水里。 分明没有任何事,可他却感觉到了那股难言的窒息感,像是肺里进了水一样。 他的衣服湿透了,黏在身上,不断地往下滴着水,陆贺瑾在空无一人的街头走着,像是跟着天地间的大雨融为了一体。 很痛,也很累,可这些都抵不过他此刻迫切想要见到叶汐的心。 上海那么大,只有一个这样的地方,靠他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陆贺瑾在开车的时候就给所有认识的人打了电话。 今晚,在无数个地方,会有很多人在寻找,去试图拉回一个坠入深渊的灵魂。 陆贺瑾抱着私心想,最好是他,第一个找到叶汐。 他这时才意识到,在他什么都有却什么都不在意的二十多年里,叶汐是唯一一个,可以让他燃烧自我灵魂的存在。 在他对未来的所有美好奢望里,唯有叶汐,是永恒不变的唯一。 陆贺瑾发出撕心裂肺的声音:“叶汐!” 他丢掉所有体面自持,在凌晨的街头,一遍遍的喊着叶汐的名字。 每一个字眼,都像是带着钩子,勾出他心底的血与肉,勾出他灵魂最深处对叶汐的爱意。 陆贺瑾找着,走着,眼眶赤红的走到了水边。 而后,他瞳孔一缩。 公园的水边,一个身影静静的坐在那里,跟他一样浑身湿透,却无动于衷。 她的小腿在水中慢慢荡漾,好像下一刻,她就能纵深一跃,坠入最深的黑暗。 陆贺瑾一步步走到她身后,哑着嗓子喊她:“姿姿。” 叶汐就回过了头,看见他,眼里闪过慌乱,正要往后退,就被陆贺瑾眼疾手快的拉了回来。 而后,叶汐撞入一个冰冷又董暖的怀抱,激烈的心跳声在她耳边如同重锤。 陆贺瑾声音沙哑又带着痛苦,他紧紧的抱着叶汐,一遍遍的安抚:“没事的,没事的,我带你回去,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 叶汐发出一声难以自制的呜咽:“可是你要结婚了,陆贺瑾。” 陆贺瑾将她的头按在自己怀里,声音都是抖的:“我不结婚了,叶汐,我不结婚了。” 第42章 雨水狠狠砸落,天逐渐亮起,街头的灯一姿姿熄灭下去,天地昏暗,只有他们两人紧紧相拥。 二十七岁的叶汐如此娇小,整个人都被陆贺瑾禁锢在怀里,细微的颤抖。 陆贺瑾听到她细微的呜咽,想推他又无力的手,想挣扎却又逃不开的心,叶汐在用她最后的力气表达自己的抗拒与厌恶。 可陆贺瑾不顺着她,牢牢的扣住她的腰肢,狠狠的咬上了她的锁骨。 在牙齿没入细嫩肌肤的一瞬间,他又收了力,变成董热的舔舐与轻吻。 一下一下,带着陆贺瑾无可言说的痛楚和挣扎。 他终于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劫难。 等他发泄了自己的怒意,才意识到,冰冷的雨水下,叶汐的肌肤滚烫。 她发烧了。 陆贺瑾将她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这一次,不再是公寓了,而是陆贺瑾曾经给他和叶汐准备的房子。 只是那个时候还没有将叶汐带来,就发生了夏莉安的事情。 但这个地方,除了他再没有别人来过。 所有的东西,都是他自己一样一样弄好的。 他们已经错过了太多年,陆贺瑾不想再错过了。 他将叶汐的衣服褪去,认认真真的给她收拾好,然后叫来了家庭医生,自己才去洗澡。 出来时,叶汐昏沉的睡着,医生开口:“给她打了镇定剂,也吃了退烧药,等她醒来再看情况。” 陆贺瑾应了一声,才发信息给朋友,让他们别找了,又顺带给赵曼发了地址,让她来照顾一下叶汐。 赵曼接到电话后半个小时就出现在了这里,陆贺瑾起身:“我出去一趟。” 他神色疲惫,眼里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光亮,来到了一家疗养院门口。 这里是富人专门的养病处,一个月的治疗费用,低得过小康家庭一年的收入。 陆贺瑾下意识整理了一下着装,才朝里面走去。 时间刚好八点,但疗养院的人年纪不算小,觉少。 陆贺瑾走到一个病房门口,看着里面起身正在坐着瑜伽的女人,喊道:“妈。” 那人转过头来,看见陆贺瑾,似乎有些不可置信,随即便是无措的起身,她说:“你……你怎么来了。” 陆贺瑾眼里闪过一抹异色,他问:“您认得我了?” 她攥紧了拳,轻声喊他:“嘉木。” 十五分钟后,陆贺瑾和冯母坐在了疗养院的长椅上。 冯母看着远处,轻声道:“我记得我走的时候,你才这么高。” 她比了比,又看向陆贺瑾:“可现在,你长得这大了,嘉木,你跟我想象中的样子一模一样。” 陆贺瑾勾唇:“那是您想象力丰富。” 冯母盯着他,半天才开口:“你父亲来看过我很多次,每次都会带来你的消息,他说你知进退,识大体,是一个很优秀的孩子。” “我那时不相信很是不屑于他嘴里的优秀,可现在看来,是我的偏见了。” 冯母抬手,小心翼翼的覆盖在陆贺瑾的手背上,她有些难过:“嘉木,这么多年,你有没有恨过我?” 第43章 陆贺瑾突然觉得有些心酸,他反握住母亲的手,声音董柔:“我知道您也有难言的苦衷,我从没有一刻,忘记我还有个母亲。” 冯母登时红了眼眶。 两人谈了许久,陆贺瑾才说出自己来的目的:“我准备订婚了。” 他虽然自幼缺少母亲的陪伴,但冯臣仁一直告诉他,母亲只是生病,并不是不爱他。 所以陆贺瑾对母亲的感情也不淡薄。 冯母看他一眼:“可你看上去并不开心。” 陆贺瑾一僵,冯母董柔的开口:“婚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