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警抱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准则,各自批评教育了一顿之后,往男人家属和贺闻清的面前放了一张调解书。 “签个字就可以走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晚上值班本来就烦,民警摆摆手说。 贺闻清率先拿起桌上的笔,潦草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男人家属也签了字,事情就算解决了。 临走前,民警叫住了贺闻清:“小伙子,还在读大学吧?” 贺闻清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大二。” “对了嘛,以后做事别这么冲动,”民警看他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于是苦口婆心劝诫,“看你也本本分分的,万一真有个好歹,一辈子就搭进去了。” 出了调解室,贺闻清去洗手间把手上的血迹洗干净。 虞夏站在洗手间门口,看着镜子里的男孩十分冷静地用纸巾擦干净手,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他这股极致的淡然让一阵阵迟来的后怕充斥着虞夏的胸腔,之前被她强行压下去的情绪又止不住地翻涌起来。 她动了动唇:“虽然事情解决了,但是贺闻清,你今天是疯了吗,如果那个人真的有什么事——” “我下手有轻重,”他语气轻描淡写,将纸巾揉作一团,掷进垃圾筐里,转过身面向她。距离骤然被拉近,虞夏的鼻尖差点撞上他的胸口。 贺闻清低眼注视着她轻颤的睫毛:“而且我更在意的是如果你有什么事。” 说不感动是假的,虞夏没有料到,曾经那个个头还没有她高的小小男孩,会一次又一次义无反顾地冲在她的身前。 她望着贺闻清黑白分明的眸子,那里太过干净澄澈,以至于责怪的话语再也说不出口。 于是她轻叹了一口气,和小时候一样,拉了拉他的衣袖。 “行了,回家。” - 转眼间,国庆假期过去了一半。自从那天晚上过后,虽然虞夏极力劝阻,但贺闻清还是坚持推掉了后面的家教课。 虞夏想起贺闻清的助学贷款,想到贺德松人已去世,贺闻清需要独自生活,许久未曾出现的长姐柔情油然而生,她甚至都想给贺闻清塞点零花钱,但看着他有些冷的脸色,最终还是作罢了。 他们是假期结束的倒数第二天回的学校,与来时不同,回去的车上有空位。 虞夏靠着窗子坐下来,贺闻清挨着她,另一侧是走廊,放了两个人的行李箱。 虞夏前一天晚上没忍住熬了个夜,这会儿困得要命。随着车辆的走走停停,她眯着眼睛往窗户的方向倒去。 依稀之中,她察觉到有一股很轻的力道托起了她的脑袋,令她偏了个方向。 她实在睁不开眼,但果真觉得这个姿势舒坦了许多。 贺闻清浑身绷得很紧,连呼吸都不太敢用力。他侧目看向靠在自己肩头睡着的女孩,安静得像一只灵动的小鹿。 他伸出手想撩开她耳畔的碎发,只是指尖还未触及到她的脸颊,便硬生生收了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猛烈的急刹车,虞夏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入眼便是男孩的颈项,顺势看上去,阳光在他的喉结处落下一片阴影。 她颇为不好意思地坐了起来,揉了一把脸,转头看向窗外:“是不是快到了?” “嗯,还有三站。”贺闻清回答着,视线停留在虞夏的手机屏幕上,“刚刚有人打你电话,但你睡得很熟,我没有叫醒你。” 一路上虞夏的手机屏幕反反复复亮起了好几回,虽然他轻微近视,但也看清了那是同一个人,而且他还认识。 虞夏闻言,拿起手机一看,程杰的三个未接来电赫然显示在最上方。 以为有什么急事,她连忙回拨过去。 “喂,夏夏。”程杰扯着嗓门。 注意到有几个人在看自己,虞夏连忙调低了听筒的音量:“学长,有什么事吗?” 话刚出口,就听见程杰夸张地叹了口气:“果然你出去玩了,都没空看群消息。” 虞夏“啊”了一声:“这几天忙忘了。” “行吧行吧,也不是大事,”程杰一副大度的模样笑了笑,“下周五晚上我生日,想邀请你。千万别拒绝啊,只有你是我专门打电话邀请的。” 话说到这份上,虞夏不好意思拒绝,只得硬着头皮问道:“电视台的同学都会去吗?” “差不多吧,”程杰含含糊糊道,“我都邀请了的,你刚好和你弟弟一起——哎呀,忘了你弟弟和我们专业不一样,医学生嘛,挺忙的,不一定有时间——” “有空。”一道清清楚楚的男声在虞夏身侧响起。 虞夏一怔,而电话那头的程杰显然也听到了,沉默了半晌之后,只得打着哈哈说道:“刚好,你们在一块儿,就省得我另外打电话,记得,都要来啊!” 虞夏举着手机,有种当传话筒的既视感。 “毕竟是学长,生日我肯定会到的。”贺闻清语气诚恳,唇角边的淡笑恰到好处。 第19章 生日宴:她对我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的 假期结束的周一总是格外忙碌,好几门专业课都临近期中考,老师在讲台上疯狂透露着重点,一节课下来,虞夏拍照拍得手机内存都用掉了许多。 周三下午的第一节课结束,虞夏背着书包冲出教室,一眼就望见了走廊尽头身材挺拔的男生。 国庆结束后,芜城的气温骤降,跌破了二十摄氏度。贺闻清一身黑色冲锋衣,拉链拉到最上端,整体气质都冷硬了许多。 虞夏快步走过去,又不正经地轻轻撞了他一下,贺闻清却纹丝不动。 “等很久了吗?”她问。 “还好。”贺闻清将右手从口袋里抽出,就要卸下虞夏的书包,被后者轻巧躲开。 “多大的人了,又不是小时候,还让你帮我背书包。”虞夏嘟囔了两句。 他们今天是约好给程杰挑选生日礼物的,毕竟校友一场,总不好空手去。 虞夏都提前想好了,都是学生,他们两人送一份看起来差不多的就可以,当然,还是不能贺闻清掏钱,毕竟她弟是个穷人。 他们坐公交来到了市中心一家平价小商场,东西不算贵,但挺齐全。 虞夏没有什么送男生礼物的经验,记忆中给贺闻清送过的礼物无非就是水晶球毛绒玩具一类的,没什么参考性,现在这个年龄阶段也拿不出手。 逛了一圈,她就锁定了一家卖男士剃须刀的。 刚踏进店铺,导购热络地迎了上来:“美女眼光真好,我们这边新出了一款剃须刀,送男朋友特别合适。” 虞夏默默收回了想要触碰的手。 贺闻清站在店门口没进去,只是抿着唇道:“去下一家吧。” 最终,二人还是一致瞧中一款钢笔,既没有剃须刀那么定位暧昧,又没有玩具熊那么幼稚。 付款的时候,虞夏长了个心眼,没再给贺闻清偷溜出去的机会,快准狠地扫了二维码。 - 程杰生日的地点定在一个酒店里,巨大的包厢,麻将桌、ktv、桌游馆应有尽有,十分张扬。 虞夏到的时候环视了一圈,才发现程杰所谓的“电视台里的人全都邀请了”根本是无稽之谈,连带上贺闻清和程杰本人,她看上去面熟的面孔也不过只有五个。 来的绝大部分还是程杰私底下的好友,多是不认识的男生,女孩子就没两个,还是程杰哥们儿的女朋友。 虞夏隐隐有些后悔自己如此草率地答应了,甚至还带上了贺闻清。 他本就是个对社交爱搭不理的人。 见到虞夏,程杰十分热络地迎了上来,他今天抹了发蜡,整个人春光满面。 “夏夏,等你好久了,快进来。” 虞夏递上礼物,礼貌笑道:“生日快乐。” “哎呀,真破费——”程杰说着接过,随之视线平移,注意到了她身边的贺闻清,笑容僵了僵,但随即还是干巴巴笑了两声,“弟弟也在啊,赶快进来。” 听到那两个字的称呼从程杰的嘴巴里吐出来,贺闻清眯了下眸子,没说话。 他们也不太想惹人注意,就在没什么人的ktv一角坐了下来。可贺闻清外形着实优越,干干净净往那儿一坐就很吸睛,几个男的颇为不善地打量了他几眼,搂住自己女朋友咬耳朵去了。 因为都是些不认识的人,他们侃大山虞夏听着也无聊。唱歌的人五音有些不全,对耳朵也是一种折磨。 最重要的是,有几个老烟枪弹着烟灰吞云吐雾,闻得虞夏直蹙眉。 生日宴的开场白拖拖拉拉了许久,程杰光是身上的小西装都换了三身,一身黑,一身白,一身酒红,搭配不同系列的领结,在一堆狐朋狗友的簇拥下谈笑风生。 “这位程学长一直这样吗?”贺闻清的目光波澜不惊投向那边。 虞夏也无言,虽然她看出了程杰一向是个喜欢出风头的角色,但这次也意外刷新了她的认知。 直到过了许久,啪的一声,包厢内的灯光骤然熄灭。 房门打开,服务员推着点亮蜡烛的蛋糕缓缓走了进来。 一时间,包间内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口哨声,接着有人大喊了一声“生日快乐”。 程杰作为寿星,站在包厢的最中央,蛋糕上烛火映衬得他的脸颊亮一块,黑一块。 他吸了吸鼻子,拿起麦克风,习惯性转了下手表,用端庄的播音腔说道:“咳咳,首先,我要感谢在座的各位——” 虞夏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突然感觉自己的右手被碰了碰,她顺势偏头,一声低语落进耳膜。 “我们跑吧?”黑夜中,贺闻清目光灼灼盯着虞夏,语气中透露着一丝蛊惑意味。 虞夏没反应过来:“跑去哪儿?” “哪里都行,”贺闻清压低嗓音,“今晚上有流星雨,想去看吗?” “这样不好吧。”虞夏犹豫,她对程杰谈不上反感,只是觉得这个人无趣又乏味。 但话刚出口,她内心又突然钻出了一个叛逆的想法。管它好不好,既然她待得不舒服了,她就要走。 “好,”她抿着唇看向贺闻清,“我们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