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告诉他,雍州军桀骜不驯的真相。 也想跟他说,待我归来,想与他长谈一次。 可我就这么看着外面的夜由黑变白,也没等到他。 最后等到的是那日的城门口,威严帝王冰冷的眼神。 等到的是他逼死我的祖母,流放我的子侄。 等到的是所有人都告诉我,一切都是我的错。 外头声音悄然远去。 我看着眼前冰冷无声的老人,泪倏然滑落。 “祖母您看,我错的,多离谱……” 寒窖的门被推开,姜云昭的身影骤然映入眼帘。 我微怔,他来做什么? 我看着姜云昭垂首站在我祖母面前,嗓音低沉。 “将军府的困境,我早已派人秘密送去边疆。” 他紧了紧手:“若她愿归,晚辈会护住她,若她未归……” 他的话,却断在宫人急促的呼喊中。 “姜世子,城郊突发山火,据说皇后侄儿栖身的三清观,就在其上!” 第9章 我冲出去时,刚好瞥见魏隐南从养心殿走出的身影。 可我已经无暇顾及他什么神情,疯了一般朝城郊奔去。 等我冲到道观所在时,心脏直直沉入谷底。 火势几乎蔓延到半山腰,就连风雪也被烈火吞噬。 山脚下围满了百姓与守城军,可他们对于这漫山遍野的火,却也毫无办法。 我抬脚就往道观方向冲去。 火焰似乎灼烧着我的魂魄,疼的我浑身发颤。 我几欲呼吸不得,却硬撑着走到了道观门口。 我瞳孔倒映着火焰,灼的我眼眶赤红,朝大门冲了过去。 咚! 我重重摔在地上,一股仿佛震碎魂魄的痛瞬间传遍全身。 恍惚中,我好似听见道观里发出痛呼,以及稚童的哭声。 “曾祖母!远洲好痛!” 我近乎肝胆俱裂,我跪在道观门口,痛声哀求。 “天尊,求您高抬贵手,求您护佑那个孩子!” “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就剩这么一个……亲人了啊!” 可我的恸哭,却被火焰及倒塌之声掩埋。 我赶紧爬起来,一次次撞击在那道屏障上。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救远洲!一定要救下远洲! 我不知疲倦的撞击时,却见两个人冲了出来。 那是……府中亲兵!他们带出了远洲! 我心头骤然燃起希望。7 可我亲眼看着那两人身上被烧的血肉模糊,踉跄着狠狠摔倒在地! 其中一人将满脸惊惶的楚远洲重重一推,声嘶力竭的吼道。 “小少爷,跑……跑啊!” 我死死咬着牙,朝楚远洲伸出手:“远洲!快出来!” 我心知自己这声呼喊只是徒劳,可楚远洲却猛然转头,朝我看来! “姑姑!” 我停在半空的手重重一颤,看着那个抬步冲来的小小身影,眼前一片模糊。 可下一刻,大门上的横梁呼啸着落下,将稚嫩的孩童重重压在身下! “不!远洲!” 我看着远洲吐血,听着他的凄厉哭声,几乎目眦欲裂!
我几近疯魔,一下下撞着屏障:“不要!不要啊!” 可任凭我如何努力,我离楚远洲,仍是咫尺之遥。极度绝望之中,我看着满脸是血的远洲艰难抬头,竭力朝我伸手。 他说:“姑姑……不哭……” 轰隆! 整座道观尽数坍塌,如同雷鸣。 “远洲——” 火光几乎照亮半个京都,直到第三天夜里,山火才终于停住。 我跪在那里,听见魏隐南冷声吩咐:“找,务必将楚远洲的尸首给朕找到!” 我看着他眼中的急切,却只觉得可笑。 “魏隐南,如你所愿,将军府,再无人可继。” 恍然间,我想起姜云昭说的那句话—— “她和将军府,一个都活不成!” 果然是,一个都活不成…… 我想笑,可眼泪却止不住的流,自今日起,我在这世上,再无亲缘。 一个时辰后,御林军统领跪在魏隐南身前。 “陛下,火势猛烈,楚小少爷……尸骨无存!” 四周皆静,我垂眸看着统领手中那块沾染灰烬的玉佩,眼神空落。 “祖母,今日远洲周岁,我特意从天师府求来的平安玉。” “我们远洲一定要平安长大,姑姑等着你与你一同上战场哦。” 可如今,我的远洲,永远长不大了。 我闭上了眼,心如刀割。 身后,却听魏隐南声音发沉:“将此玉,送入将军府祠堂。” “是!” 我被迫跟着魏隐南转身下山,到山脚时,却见江信等在那里,递出一封信。 “陛下,这是边关送来的密报。” 我看着魏隐南眼神发冷,将信展开。 ‘遍寻边关,楚家军仍无踪迹,疑似投敌叛国!’ 纸张在魏隐南猛然皱成一团,他嗓音冷厉:“韩惜雪,你真是好样的!” 我看着他,脸色没有丝毫波动。 我只想知道,眼前这个人,到底能绝情到什么地步。 魏隐南策马回京,只是刚到城门口,便见一御林军慌忙跪倒。 “陛下,姜世子纵火烧了将军府!” 第10章 将军府中,烈焰熊熊。 我站在门外,只觉得那火,烧的我泪都干了。 原来留不下的,不止是人。 魏隐南脸色凝滞,看着被人反扣双手压过来的姜云昭,眼尾发红。 他抽出侍卫长剑,倏然架在姜云昭脖颈上! “你疯了不成!” 我见他怒意冲冠,可姜云昭却浑然不顾,反而低笑起来。 “陛下,微臣何错之有?我们逼死她祖母,她侄儿,不就是为了逼她现身么?” “微臣就是想她回来看看这一切!这就是她不回京的下场!” 魏隐南手上用力,剑刃割开姜云昭的肌肤,溢出鲜血。 可姜云昭却好似察觉不到,只是低声喃喃:“还要杀了谁,她才肯回来?” 当啷。 魏隐南狠狠丢开剑,冷声道:“送他回国公府思过,没朕的旨意,不得出!” 我跟着魏隐南离开时,随意瞥过姜云昭。 却见他眼中回头看着将军府,眼中似有泪意闪过。 耳边似是响起姜云昭的质问:“韩惜雪,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我没再回头,只是望着眼前的烈火。 人人都在问我为何不归,可我早就死了,如何归? 我看着曾经的家一点点化作废墟,心里空然一片。 回到宫中,我站在殿内,看着魏隐南与谢为宁相对而坐。 魏隐南淡淡开口:“朕派去的人说,在边关没有寻到韩惜雪的踪迹。” 他手指动了动:“朕决定御驾出征,擒拿逆贼。” 谢为宁闻言,半句劝阻的话都无,只是起身跪倒:“臣,请求同往!” 魏隐南垂眸:“去跟姜云昭那个疯子说一声,三日后动身。”3 我听着那句‘逆贼’,却是讽刺一笑。 我葬身于敌军箭矢下,可在这安宁的京中,他们却说我是逆贼? 魏隐南,那便让你亲眼看看,真相究竟如何吧。 三日后,魏隐南点兵二十万,破开风雪,奔赴边关。 他像是发了狠,日夜兼程,终在第七日时,到了登州城外。 让我和魏隐南没有想到的是,他到时城门大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