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夏一怔。 皇上的眼神比他更为决绝。 她知道皇家不会容任何威胁皇权的人存在,哪怕是当今太子,也同样逃不过。 林晚夏忍着心中的点点酸涩,磕了头:“是。” 回了府,候在府门外的长福忽地呈上一张字条给林晚夏。 “夫人,这是顾先生让小的转交给您的。” 林晚夏带着几丝疑惑,接了过来。 这一月中,她只见过他四次,最后一次还是三日前。 他说他要南下回乡了,算算日子,现在应该早就应该不在京城了。 ——命已改,莫再悔。—— 短短六字,却让林晚夏百感交集。 时已酉时。 晚膳早已备好,祁司衍坐在桌旁,似是在等着林晚夏。 他眉目仍旧清冷,下巴却多了很多青渣,双眸也不似从前那般有神采。 林晚夏眸色微暗,轻咬着下唇。 七日前,皇上下旨处置了萧颜,她心中虽有对那胎儿的愧意,但每每想到祁司衍与萧颜之事,还有曾经历过的一切,她根本不想插手。 祁司衍,是否对萧颜还残存旧情…… 林晚夏心中仍旧有丝难忍的涩意,却始终故作无事。 她走过去坐下,声音有些嘶哑:“明日一早,我们就动身去凉州。” 第三十七章 夫妻 祁司衍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他拿起筷子,想要夹一块鱼给林晚夏,然而却在夹住时松开了。 “皇上也肯放心让你我二人同行?” 带着几许自嘲的语气又含着几分悲戚。 林晚夏心不由一紧。 她恍然想起那个曾在她面前不知何时开始自称“本司”而盛气凌人的提邢司大人。 嘴里的饭菜忽地变得索然无味。 林晚夏低头垂眸,不愿过多的坦露自己的感情。 如今她除了与祁司衍再能好好相处半月,两人再无其他。 红线已断,她答应了皇上,只要一回京,便将祁司衍羁押入牢。 等待他的,便是斩首。 一顿平凡的晚膳却让两人心思百转千回。 谁都想说话,谁也没有说话。 入了夜。 林晚夏进了房,换了身干净的中衣后躺在了床榻上。 她与祁司衍已经分房一月有余。 从开始的不习惯到最后与梦为伴。 每夜的梦都在重复她曾经所经历过的绝望和悲痛,也因为这样,她才麻木了。 能在政事上越来越淡然,也越来越狠心。 唯有祁司衍,她还残存着一丝不敢透露的和软。 林晚夏捻了下被角,目光落在置于柜上的剑上。 次日。 卯时才过,马车和行囊早已备好。 除了一个赶马小厮,林晚夏和祁司衍再没带其他人。 出了京城,林晚夏掀开车窗帘,望着湿润的泥泞大道,不知怎么得红了眼。 也是一个初冬,她,祁司衍还有陆成杰三人进了京。 祁司衍望着另一扇车窗外,满是血丝的眼中带着难以言说的眷恋。 他想,若这是一次没有归途的远行,他和林晚夏还能否回到从前。 沉默了好一阵,祁司衍才望向林晚夏:“婉婉。” 一声轻唤,让身旁人身形一颤,似是受了惊吓的小雀一般。 “怎么了?”林晚夏放下车窗帘,转头看着他。 杏眼中点点雾气让祁司衍心一紧,心中的话也像是被哽在了喉中难以出口。 见祁司衍望着自己发了愣,林晚夏眼睫一垂,轻轻靠在车内壁上,红唇亲启:“萧寒,你相信人死了,会回到过去吗?” 闻言,祁司衍愣了愣,却道:“相信。” 他的回答似乎出乎意料,林晚夏紧攥着手帕,心缓缓收紧:“为何相信?” “你说的。”祁司衍声音低沉沙哑,“林晚夏已经死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银针分别刺在两人的心脏里,疼的细微又致命。 林晚夏凄楚一笑:“是,她死了。” 还是因你而死。 她阖上眼,紧抿着唇,将所有的情绪和话都封锁在了嘴里。 祁司衍看着她,如翼的长睫如同掩盖了什么不断地颤着。 三日后,马车到达了凉州县。 在踏故土,任林晚夏还是祁司衍都觉恍如隔世。 这是他们自幼一同长大的地方,是他们定情成亲的地方…… “萧寒。” 林晚夏望着街边商贩手中的糖葫芦,哑声道:“我们再做几日夫妻吧。” 闻言,祁司衍怔住。 悲喜交加的情绪渐渐积压在他心头,他认真地回答:“好。” 第三十八章 眷恋 陆成杰所住之地依旧是离县衙不远的一个小院子。 因年月过久,一切都不如京城那一院子精致。 林晚夏看着几年都不曾看到的家,鼻尖一酸,险些落了泪。 陆成杰见他们来了,竟磕起头来:“草民参见皇太女,皇太女千岁千岁千千岁。” 见此,林晚夏眼眶泛了红,忙将他扶起:“爹,这是在家,不要行此大礼。” 陆成杰恪守规矩,然而眉梢眼角却也是遮不住的欣喜。 “你们回来也不先说一声,我连屋子都没收拾好。” 祁司衍不言。 看来他陆成杰只知道林晚夏被封皇太女一事,其余皆不知。 林晚夏忍着满心的苦涩,伸手握住祁司衍的手,笑着:“因为我想爹,想凉州了,所以萧寒就带我回来了。” 掌心的温暖让祁司衍眼眸微微一怔。 他看着林晚夏如月牙的眉目,心头一窒。 手渐渐收紧,将那小小一团的热意包裹在了手中。 陆成杰眉开眼笑着:“你们先坐,我出去买些菜,回来给你们做饭。” “爹。”林晚夏叫住他,“你在家歇着,我和萧寒去买。” 不等陆成杰拒绝,她又道:“很久没回来了,我们也想四处走走。” 听了这话,陆成杰直点头说好。 凉州确实不如京城。 最宽的街道放在京城也不过是一条小路。 但热闹却是一样的。 两旁客栈、当铺、酒楼顺着道路延伸,铺着大伞的街边摊贩努力的吆喝着。 每个巷子都可能窜出一个两个拿着冰糖葫芦的孩子。 林晚夏和祁司衍就融在了这一片热闹中。 手仍旧被紧握着,林晚夏试图挣了挣,反而换来更大的力道。 她也不再挣扎,现在他们还是夫妻,还是和从前一样恩爱才对。 “萧寒。” 祁司衍闻声转头,林晚夏指着一家卖梨膏糖的小贩,眸光如星。 她唇角弯着,似是在回忆:“还记得我们小时候最喜欢凑钱买一块梨膏糖分成两块一起吃吗?” “……记得。”祁司衍顺着那目光望去,心头发闷。 他自幼父母双亡,亏得陆成杰收养,与林晚夏一同长大。 陆成杰虽然是牢头,却从不曾贪牢中钱财,每月就拿那么一两银子的月俸。 一两银子要维持一家三口的吃穿用度已是艰难,他们从不曾开口要过钱。 若是有了钱,便只会买一份吃的,分作两半。 过去的一幕幕似是画卷一点点展开,祁司衍心下一紧,忽地牵着林晚夏朝那儿走去。 林晚夏一愣,却也没有抗拒,迈开腿跟上他的脚步走到摊贩前。 “一块梨膏糖。” 听见祁司衍这么说,老板呆了下,看两人穿着不像是买不起梨膏糖的样子。 但他也没有多说,包好一块梨膏糖便递了过去。 付了钱,祁司衍终于松开林晚夏的手,将一小指头长半指宽的梨膏糖用力一掰。 “吃吧。” 他将一块大的递给林晚夏。 梨膏糖的味道萦绕在鼻尖,林晚夏望着眼前的祁司衍,眼尾泛了红。 以前他总是会将梨膏糖分的一大一小,将大的给她。 她僵硬地抬起手,接过糖:“谢谢……” 第三十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