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周呢?那百姓呢?你也不在乎吗?自登基起你一直勤勉政务,兢兢业业,我看得出来你想让大周好,可你知道一旦你出事大周会变成什么样子吗?” 容迟挣脱的手微微顿了一下,他仿佛被卿欢戳中了痛脚,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 卿欢眼见事情有转机,忙不迭继续道:“先皇不敢以自己的死做局拉四大世家下水,就是怕靖安侯擅动会导致边境失控,会让大周亡国,他不想成为千古罪人,所以才会这么利用你,你看出来了是不是?” 她眼含期待:“为了大周和百姓着想,我们也不能给靖安侯动手的机会。” 容迟盯着她那双眼睛看了许久才轻轻开口:“还有呢?” 还有…… 还有很多。 “改革后的恩科才刚刚结束,你还没有见见你的天子门生;还有土地改制,你和祁大人南大人准备了那么久,那是足以让你名垂青史的大事,怎么能半路放弃?” 她语气逐渐急促:“你那么多的抱负都没来得及施展,我一个人换这么多,不是很……” “卿欢,”容迟轻轻打断了她,他似是疲惫至极,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无礼,他抬手扶在了卿欢肩膀上,声音低了下去,“你放心,这些事是人就能做,不是非我不可,大周不会因为我亡国。” 他深深看着那双眼睛,眼底各色情绪涌动,最终却只是风拂水面,了无痕迹。 “我曾经告诉过你,我争这皇位只为了一件事,你忘了,我没忘。” 他收回手,可他的身体并不足以支撑他独立站立,将手从卿欢身上收回来的瞬间他便不受控制的晃了晃,险险扶住门框才站稳。 卿欢下意识上前一步,伸手想要扶他:“你怎么样……” “好得很……”容迟费力避开,晦涩得看她一眼,“既然你想说的都说完了,我们是不是再也不必见了?” 卿欢一僵,下意识摇头拒绝,可容迟却并没有看她的反应,自顾自艰难地扶着门一步步往外走去。 卿欢看着他的背影,心乱如麻,她以为自己说的这些是个皇帝就会在意,为什么容迟会是这种反应? 她是不是找错重点了? 争皇位只为了一件事…… 那句话忽然浮现在脑海里,她愣了愣,久远又模糊的记忆恍然闪过——我拼了命地抢皇位,就是为了把你抢到身边…… 卿欢心脏狠狠一颤,她知道容迟在意她,在意到宁愿冒险也想保下她,可她不知道自己于他而言,竟然重到了这个地步。 “容迟!” 看着那摇摇欲坠的背影,她忍不住再次开口。 容迟脚步顿住,他明明说了不想再见卿欢,可每次她开口,他便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停留。 他挣扎了很久还是低低开口:“别说了,你那些话我真的不想听了,收回去吧。” 明明知道对方处于绝对掌控的地位,可卿欢却仍旧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孱弱,弱得揪人心。 卿欢抬手摁了摁胸口,脸色逐渐绝望,我知道你不想听,我也不想说,可我不能不说。 我很抱歉让你用情至此,所以我也就越发不能真的让你一败涂地。 容迟,对不起。 “幸亏当初我选的是齐王。” 她死死抓着袖子,断裂的指甲再次蹦出血迹,瞬间便将掌心填满,一滴滴透过指缝坠落在地。 容迟身体骤然僵住,他不敢置信地扭头看过来:“你说什么?” “听不清楚吗?” 卿欢仰起头,眼底满是轻蔑,“那我再说一遍,我说,幸亏当初我没有和你完婚,一个男人如此优柔寡断,鼠目寸光,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我?” 容迟被刺痛般浑身一颤:“优柔寡断,鼠目寸光……卿欢,我只是想你活着,何至于如此不堪?!” “可你明知道我在利用你!” 卿欢心口尖锐地刺痛起来,一时间腹腔的灼烧也好,断裂的指甲也好,都被这剧痛压了下去,她闭了闭眼,难以直视容迟的神情,可她又不得不逼着自己睁开眼睛。 “明知道我在利用你,明知道我根本不在意你,如果不是你登基为帝,对我有用,我连看都懒得看你一眼!” “够了!”容迟死死扣住门板:“别说了!” “我为什么不说?你知不知道当初你站在门外求我见你的时候我心里在想什么?我在想世上怎么会有人这么蠢,怎么会觉得我堂堂容家嫡女真的会看上你一个父不详的野种……” “卿欢!”容迟浑身颤抖,“别说了!” “我偏要说,有件事你应该也不知道,当初我选你为婿,看中的不是你的人,不是你的才华学识气度,只是你好拿捏而已……” 容迟喉间泛起一股腥甜,他想让卿欢闭嘴,想让她把那些话收回去,他已经努力在忘记那些往事了,他不想去计较,不想去在意,为什么非要提起来。 别说了,别说了! 可卿欢却丝毫不顾及他的感受,每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身上。 “可我没想到你会如此好拿捏,什么都知道了还如此蠢顿,为了一个视你如草芥的人如此拼命,你说你是不是……” “是,”容迟打断了她的话,他认命一般仰起头,眼神却彻底沉寂了下去,他远远看着卿欢,皇帝的威严和骄傲在这一刻支离破碎,“我就是你说的那般不堪,你满意了吗?” 第315章两幅面孔 “容二姑娘,容大小姐……这些话藏在心里很久了吧?还有什么都一并说出来吧,我就在这里听着,一个字都不落。” 容迟眼底南红,仿佛下一瞬就要沁出血泪来,然而他却倔强地直视着卿欢,仿佛要亲眼看着她是怎么将那些残忍到极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的。 然而卿欢却开不了口了,这不是她想要的反应。 她以为容迟会愤怒,会仇恨,会情急之下对她不管不顾,可没有,容迟没有,明明痛楚仿佛透体而出,他却仍旧绝口不提放弃她的事。 卿欢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难道这都不够让他对自己失望吗? 还是说…… 他早就已经对自己失望透顶,自己说的那些话他早就有所猜测。 “容迟,你……” “容姑娘是不打算说了吗?”容迟指尖死死扣进门框里,“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卿欢指尖冰凉,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那么凶狠地刺了容迟一刀又一刀,却什么都没有改变。 “容迟,放弃我吧,不值得……” “我也觉得不值得,”容迟终于闭上了那双仿佛含着血泪的眼睛,“可若是能动手,四年前我就该杀了你,既然明知我做不到,就不必再来嘲讽我了。” 他强压下所有情绪,睁着一双没有情绪的眸子看过来:“你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那今日便一如既往吧,等时机合适就带着你的自由和你的家人,远远地离开这里,至于我的处境,我的死活,和你无关。” 他后退一步,他看见卿欢追了过来,却被门板拦在了里头。 “看好她……要什么给她什么,但她的话……一个字都不要传出去。” 他轻声吩咐,短短一句话,喘了好几口气才说完。 “是!” 卿欢似乎又说了什么,但他不想听,他知道卿欢说得很有道理,也的确能为他争取一些时间,但他不觉得这是唯一的办法,他一定可以做得更好。 他一定既可以保下卿欢,也可以在这场三方角逐里胜出,堂堂正正地做个好皇帝。 蔡添喜见他出来连忙抬脚走了过来,脸色颇有些僵硬,他并不想偷听两人的谈话,可卿欢的声音并不低,走廊里又太过安静,他不想听也还是听见了。 堂堂一国之君,竟被人说得如此不堪。 “皇上……” 容迟半靠在他身上,他太过虚弱,蔡添喜竟险些扶不住,好在玉春也远远地候着,眼见情况不对连忙上前来帮了把手。 “皇上,您没事吧?” 容迟垂眼看着地面,他紧紧咬着牙,嘴角却仍旧耷拉了下去:“她今天……太过分了。” 蔡添喜不敢搭话,他不知道容迟现在什么心情,生怕乱出主意会引火烧身,万一做出的决定不可弥补,那日后他怕是要背上罪过。 “晚饭扣她一道菜。” 容迟静默许久才开口,蔡添喜下意识答应了一声,话出口后才反应过来容迟说的是什么,他有些懵了,怔怔看着自家主子说不出话来。 “师父,奴才传了软轿过来。” 玉春小声开口,蔡添喜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却不敢多言,小心翼翼地扶着容迟上了软轿,心口却不自觉提了起来,王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