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道声音响起:“陛下有旨,将军府无罪!” 我一怔,抬眸看去,就见谢为宁举着圣旨坐在马上,清冽如玉。 我看着他翻身下马,越过重重百姓,弯腰扶起楚远洲:“别怕。” 又看着他护在祖母他们面前,看着那对母子。 “他的身后事,以及你们以后的生活,都会有人安排。” 齐谦浔这是要把将军府彻底推向百姓的对立面? 果不其然,百姓们皆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祖母也猛地皱眉,出声道:“谢大人……” 谢为宁侧头:“老太君,这是陛下的意思。” 一句话,便让祖母彻底说不出话来。 我看着慢慢散去的百姓,心脏却一点点缩紧。 看着谢为宁再度跨上马,我跟了上去。 皇宫,养心殿。 齐谦浔淡淡看着谢为宁:“事情办妥了?” “圣旨已下,百姓和将军府自然要听陛下的。” 齐谦浔似是勾了勾唇,随即挥了挥手,示意谢为宁退下。 殿门轰然关上,偌大的养心殿显得空荡又冷清。 我站在齐谦浔身旁,看着他轻轻摩挲着腰间玉佩,眼前一阵恍惚。 那时齐谦浔刚登基,我便将自己私库里最好的一块玉雕琢成器,送给了他。 “臣妾愿陛下福寿安康,一切顺遂。” 齐谦浔很是欢喜:“怀柔,三日后便是封后大典,你可有想要的?” 我还记得,我当时说的是:“陛下,若臣妾想要将军府百年无忧呢?” 齐谦浔没有丝毫迟疑:“准!” 想到这,我心里涌上一股复杂滋味。 在我为后的第二年,齐谦浔曾说过要窝交出雍州军营的印信。 我没应,只因爹爹说过:“雍州军桀骜难训,未免多生事端,你务必要握在自己手里。” 也是从那次开始,齐谦浔看我的眼神,永远带着一份防备。 我慢慢走到他面前,轻声开口:“齐谦浔,我从未真正想过与你分庭抗礼。” 毕竟,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 可下一刻,我整个人就僵在了那里。 只见宽大的明黄龙案上,不知从何而来的密信平铺在那。 ‘聂怀柔拥兵自重,目无尊上。’ ‘不如趁她出征褫夺兵权,待其回京,杀之!’ 第4章 我怔怔的看着那封信。 每一个字都仿若刀剑,狠狠扎进我的眼中。 更痛的,是落在那四四方方的印章上。 翰林院。 我耳边似乎又响起那些朝臣的指责。 “皇后身为大将军之女,不为国为民,却只想汲汲营取,究竟是何居心!” “皇后此等野心勃勃,还望陛下废后另立,以免社稷动荡。” 手指微蜷,这些指责我最凶的人,在我爹爹死后,无一不想着瓜分军权。 每一家,也都有人在后宫兴风作浪。 可自始至终,我想护的,都只有将军府与那一老一少。 我提着心看向齐谦浔。 这个自及笄起就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究竟会如何选? 殿外的光照不到齐谦浔身上,我竟也看不清齐谦浔那双低垂里究竟是何情绪。 在漫长的沉寂中,我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许久,齐谦浔抬手,将那份密信拨到了一边。 我重重舒了口气。 只是转瞬,我听见齐谦浔的低声自语。 “将军府仍在,只除掉聂怀柔,怎么够?” 这句话,仿佛化作一只无形的手掌,将我的心脏捏的死紧,几欲呼吸不得。 我看向齐谦浔,却见他微微抬眼,眼底尽是泠然凉薄。 心慌与心痛齐齐袭来,撞击在我心间,连带着声音都嘶哑。 “齐谦浔,是将军府死的人不够,还是你看不见他们的忠君爱国?你怎能……” 可我凄然的话语,却半点都透不进眼前这位九五之尊的耳里。 齐谦浔只是漠然起身,抬步朝外走去。 我茫茫然跟上,却只觉得这座生活了七年的皇宫,处处都透着寒意。 待齐谦浔停下脚步,我看着眼前的崇和殿,却是一怔。 往日回忆重重冲击的我的脑海。 我刚登上后位时,本该住在坤宁宫,可齐谦浔却破例将这座离养心殿不过半刻钟路程的崇和殿拨给自己。 他说:“晚晚,无论何时你想见朕,只管往养心殿去。” 那时朝野上下皆是反对之声,听说齐谦浔的案头,尽是弹劾我不遵祖制的奏折。 可齐谦浔只是在某日上朝时,淡淡一句—— “朕心悦皇后,若诸位再妄加非议,莫怪朕手下不留情!” 自那之后,京中还多了不少以我和齐谦浔为原型的话本子。 人人都说帝后恩爱和谐,天作之合。 可我心里发涩,因为无人知晓,这份恩爱,只持续了一年。 我按下情绪,却仍有一股哀戚萦绕心头。 我为了保护将军府失了齐谦浔的心,可最后,却好像……什么都没保住。 到底是哪一步做错了? 就在我出神时,齐谦浔依旧走进了崇和殿。 他淡声朝随身太监道:“江信,莫要任何人来打扰朕。” “是,陛下。” 随后,他踏入殿内,直直去了内室,竟是就这么和衣躺在了我床上。 我一愣。 自从爹爹战死我独揽军权后,齐谦浔除开每月十五,就再也不会与我同塌而眠。 今天这是? 我默默站在床边,看着齐谦浔不一会就平稳的呼吸,心尖蓦的一疼。 这些年,大燕内忧外患,我只顾着盯着边疆,却也忘了问齐谦浔一句:你累不累? 我突然想起出嫁入宫那日,祖母问我:“晚晚,一入宫门深似海,你可想好了?” 当时我反握紧祖母的手,言辞恳切。 “祖母,我心悦陛下,嫁给他,我没有半分不愿。” “我会为他肃清后宫,也不会忘记肩上将军府的责任。” 那一日上花轿前,我的最后一眼,是站在门口满眼担忧的祖母。 时光缓缓流淌至今,我才明白,祖母眼中那份担忧从何而来,又包含了多少无奈与挂记。 我闭了闭眼,心脏像是被什么轻轻敲击。 我蹲下身,虚虚按住齐谦浔的手背,眼眶发烫。 “陛下,你说可不可笑,哪怕此刻,我也不后悔嫁给你。” “你别动将军府好不好?” “它是我一直在守护的东西,是我从生下来就无法割舍的,真正属于我的……家啊。” 无声的寂静在两人之间缓缓流淌,直至殿外急促的脚步声打碎这份宁静。 “陛下,边关急报。” “娘娘率十万大军过境,生死不知。” 第5章 崇和殿的冷寂瞬间被打破。 齐谦浔倏然睁开眼,他翻身坐起,满脸尽是寒意。 “宣谢丞相和六部尚书养心殿觐见!” 我看着他眉心紧皱,大步朝外走去。 带着天子威严的怒意压得四周宫人纷纷下跪,不敢抬头。 我有些悲哀的发现,不知从何时起,曾与他心意相通的自己,竟也不懂他在想什么。 我不知齐谦浔此刻的怒意从何而来,他也不知曾经的我所做种种究竟为何。 明明曾相爱的两个人,怎么就走到了如此地步? 我好似没有做错什么,却又好似处处是错。 齐谦浔进养心殿没多久,谢为宁同六部尚书先后入殿。 齐谦浔将手中急报递给江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