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凝终于忍不住了,喊了一句:“爸,你别说了!姐当初辍学也是为了照顾我们,你跟我妈离婚了,谁也不管我们,要不是我姐我跟左斌早就饿死了。” “那,那她也不能骗人家秦逸啊!她跟她妈一样,都是骗子!” 江嫣忽地瞪大了眼睛,眼前的一切变得无比清晰,她真实的知道她的父亲用最难堪的方式撕开她的伤疤,连皮带肉的。 江嫣开了口,声音有点抖:“我妈不是,她不是骗子。” “她就是!她骗光了我的钱,自己跑了,要不是她我这辈子不会这么倒霉!” “你妈欠我的,就得你还!” “什么妈生出什么孩子,你妈是大骗子,你也是。” 江嫣什么也没说,她拎着菜刀直奔左冷禅跑过去,左冷禅赶紧向门外跑。江嫣没有追,而是在很近的距离内,把菜刀扔出去,直直地劈向左冷禅。 左冷禅倒下时把手机也扔掉了,手机摔倒地上,滚几下后到江嫣面前。她看了一眼,秦逸已经挂了电话,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随便吧,她已经不在乎了。 隔壁邻居报了警,左凝也叫了救护车。救护车和警车一前一后来的,一个接走了左冷禅,一个带走了江嫣。 到了派出所,江嫣行尸走肉一般配合警察做笔录,毫无情绪地一遍遍重复她拿菜刀砍她爸的前后经过。给她录笔录的是一个年轻的女警察,似乎还怀着孕,一开始对江嫣态度很不客气,后来渐渐语气软了许多,结束时还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晚上江嫣是在派出所度过的,有些流程还没走完,还需要配合。她一个人坐在长椅上,脑子一片空白,她觉得自己像是西游记里被孙悟空打回原形的那些妖精,褪去了千辛万苦修炼来的人模人样的皮囊,变成一滩烂泥。 到了后半夜,派出所渐渐安静了,只有几个值班的民警在吃外卖。江嫣闻到了一股煎粉的味道,忽然间,眼泪落下来。 她想起了她妈妈,王晓梅。 准确说,她已经想不起来王晓梅的模样了,那年她四岁,虽说已经记事了,但就是怎么也记不起王晓梅的脸,她记得的是煎粉的味道,酸酸甜甜的还带着蒜香的糊焦味儿。 那天王晓梅牵着她来到车站,路过煎粉店时江嫣停下看了看,王晓梅就带她进去了,给她点了一份不加辣椒的煎粉。当时煎粉刚刚在小城流行起来,用现在的话说算是个网红食物,偏又是酸酸甜甜的口感,江嫣大口大口吃着,一会就吃掉了一碗。 王晓梅又给她点了一碗,然后摸了摸她的头,说等一下妈妈,妈妈一会就回来。 可她再也没回来。
后来左冷禅说王晓梅是故意把她扔了的,江嫣不信,但王晓梅临走时在江嫣兜里塞了五十块钱。拿出那皱巴巴的五十块钱后,江嫣大哭。 五十块钱,即代表一个母亲抛弃女儿的决心,讽刺的是,又是她安慰自己良心的价码。后来那五十块钱被左冷禅拿走了,他买了几瓶白酒,在家喝得烂醉,两天下不了床,结果发现是喝了假酒中毒了。 想到当年左冷禅喝假酒中毒的蠢样子,江嫣莫名又笑了。这一笑,她便不再去想那些过去的事了,就躺在长椅上打了个盹。不知道睡了多久,半梦半醒间那个女民警过来碰了碰她,叫醒了她。 “醒醒,你家人来接你了。” 江嫣费力地坐起来,头很疼,也没听清女警察的话:“什么?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签个字就行。下次不要这么冲动了。” 江嫣跟着女警来到前台,在一些手续上签字,然后清点了一下被扣留的个人物品。交接完后,女警又说: “你家人在门口等你呢?” “我家人?”江嫣纳闷,“他们不是在医院吗?” 女警被同事叫走,说是来了个喝醉酒闹事的案子,急需人手。走之前她转头,冲江嫣说了句: “他说他是你老公。” 江嫣过去经常故意让秦逸等她,制造那种时刻需要他并享受他体贴自己的感觉。 比如约会时故意迟到几分钟,逛街时偏要在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那里磨蹭好半天,或者跟瑜伽馆认识的娇妻团聚餐时让秦逸早点来接自己,到了就在楼下等着,小姐妹们知道后会说:“咱们早点散吧,免得让人家老公等。” 江嫣这时会虚虚一摆手,笑着:“没关系啦,他就是怕影响我们才没上来的,咱们尽兴最重要。” 结束后一行人踢踢踏踏地下楼,不出意外看到长手长脚的秦逸一身西装革履坐在休息区,看见自家老婆后三两步走过来,揽着她肩膀,还不忘跟大家说一声我没打扰你们吧?往往这时,一群小姐妹会围着他毫不吝啬地夸奖几分钟,夸他是个好老公,又夸江嫣运气好,最后齐刷刷地目送这对郎才女貌的完美夫妻翩然退场。 江嫣留心观察过,秦逸回家路上一直噙着笑,他是开心的。 江嫣以为秦逸是在享受她故意制造出来的奖赏,毕竟只要付出一点时间就能得到娇妻团的疯狂赞美,说到底是我给他提供了情绪价值啊。 当时她还愚蠢地得意想,调教老公可太简单了,跟拿骨头喂狗没什么区别。 可此刻,江嫣在走出派出所的几步路上不得不承认,之前所有她沾沾自喜的手段都成了笑话。 她像个小丑一样,在秦逸眼皮子底下一次次上演娇妻戏码,而秦逸才是那个拿着骨头训狗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