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琅直起身,眼前好像又出现秦思月魂体消失时候的笑容。 窒息感寸寸蔓延全身,答案就在嘴边,可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扯出一抹凄惨的笑容,叶清琅垂眸,冷冷开口:“已失去和未得到。” 无尘不语。 整个宝殿一片寂静。 佛前的香再次燃尽的时候,无尘终于开口:“这不是你的答案。” 叶清琅没有动弹,并不否认。 “施主什么时候能说出你的答案,便什么时候真正遁入空门。” 无尘站起身,吩咐后面站着的戒空:“给这位施主准备一间禅房。” 说完,无尘直接离开。 “施主请随小僧来……”戒空话音未落,叶清琅已经直挺挺倒了下去。 叶清琅做了个很长的梦。 叶铭昊说出要他杀掉秦思月除掉秦家的时候,他拧断了叶铭昊的脖子。 人人都说摄政王谋权篡位,甚至包庇了女扮男装进入军营的秦思月,将其迎进后宫成为六宫之主。 他实现了所有对秦思月许下的誓言。 叶清琅醒来的时候,戒空正在给他的腿上药,额头上的伤口也早就被处理过。 见他醒来,戒空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施主你终于醒了。” 叶清琅腿上的伤尤为严重,又淋了那么久的雨,戒空都担心他就这么晕死过去,再也醒不来了。 叶清琅摸着胸口,只感觉里面一片空荡。 如果可以,他真想就此留在那个梦中,永远也不用醒来。 虽然背负着千古骂名,但是母亲没有自缢,阿郁更是还留在他身边。 “施主近日需好好休养,若是腿上落下病根,日后受苦的还是您自身,”戒空嘱咐了几句,收拾东西离开。 叶清琅看着房梁,眼睛里毫无生气。 他深知,无论他怎么努力,他的阿郁也回不来了。 想再见一面,也是奢望。 心中的疼痛已入骨髓,无法祛除。 “寡人不管!寡人要见皇叔!” 禅房外响起吵闹的声音,叶清琅眼神动了动,才终于有了点人气。 第28章 叶屹然闯进来的时候,头上的玉冠都被碰歪了。 他冲到叶清琅床前:“皇叔,您还是回去吧。” 明明已经是十六的少年,更是朝臣眼中沉稳的帝王,可叶屹然在叶清琅面前还是最开始接触时的那个小孩。 叶屹然是众多皇室宗族中血脉最远的那一个,严格来说,确实也能叫叶清琅一句皇叔。 叶清琅当初一直没有找到最合适的继任皇位的人选,他甚至都不知道叶屹然这个人的存在。 叶屹然的生活,远比叶清琅小时候还要苦,但性子却要更加的纯净。 叶清琅见到叶屹然的时候,他正缩在马厩里吃着一个脏兮兮的馒头,看着叶清琅的眼神实在太清澈。 那一刻,叶清琅就知道,这就是他要找的人。 他连名字都没有,叶屹然这个名字,还是叶清琅给取的。 他花了这么多年,才将叶屹然教成一个还算合格的帝王。 “皇叔!” 见叶清琅还在发呆,叶屹然喊道。 “何事?” 叶清琅回过神,淡淡问。 “皇叔什么时候回宫?那些奏折看得寡人一个头两个大,一群老顽固迂腐又无礼,寡人才多大年纪,就准备张罗着给寡人选秀了……” 叶屹然喋喋不休,叶清琅止住他的话头:“我离开之前说过什么?” 叶屹然瞬间像颗失水的白菜焉了下去,语气中充满了委屈:“皇叔说以后整个大楚都靠寡人了,可是皇叔,寡人还小,这个担子太重了。” 叶清琅将他头上的玉冠扶正:“那你就当这是皇叔布置的功课。” 叶屹然似懂非懂点点头,扭捏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问道:“皇叔来这里,是因为安定侯吗?” 安定侯,是叶清琅扳倒叶铭昊扶叶屹然上位之后,给秦思月追封的侯位,意为安邦定国。 叶清琅轻飘飘睨了他一眼:“知道得还不少。” “虽然皇叔您从来都不说,但是寡人又不是真傻,有些东西查查就知道了,”叶屹然脸上少有这种自信的神情。 他还没嘚瑟多久,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又垮下来:“皇叔,他们说你要剃度出家,这是真的吗?” “是。” 叶屹然瞪大了眼睛,刚要开口,就听外面响起了一道温柔的男声:“听说陛下不去早朝却跑到这静安寺中躲着?” 叶屹然脸色一僵,下意识整理好了自己的装扮。 李辞慕背着手走进来,脸上带着笑意:“见过陛下。” 叶清琅看着不自在的叶屹然,脸色有些阴沉:“翘掉早朝?” “劝我回宫是假,来躲李辞慕才是真。” 叶屹然脸上出现郝色,但还是辩驳道:“才不是,寡人是想念皇叔才……” “我不想听你们在这里争吵,”叶清琅揉揉额角,大概是昨夜淋了雨,有些发烧。 李辞慕正了神色:“叶清琅你当真要留在这静安寺?” 叶清琅点头:“我意已决,屹然交给你教导我很放心。” 李辞慕没再劝:“我来静安寺并非接陛下回宫,陛下近日学业繁重,在此地散散心也是可以的。” 叶屹然眼神一亮。 叶清琅却是暗了眼神:“唐婉婉生了?” 他不免又想起方才的梦中,他与秦思月最后育有两个孩子,美满幸福。 心底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疼如火烧不尽的野草再次丛生。 第29章 “是,所以我才来静安寺替她还愿,”李辞慕在一边凳子上坐下,毫不在意形象地伸了个懒腰:“入朝为官就是规矩众多,我为了你可牺牲太多了。” 叶清琅神色不变:“是为了唐婉婉,别借此事妄图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啧啧,”李辞慕摇头:“这么点小心思又被你看穿了。” 叶屹然在两人之间来回巡视,最后还是一言不发。 李辞慕在叶清琅的禅房待了很久才离开。 叶屹然不解地看着叶清琅:“皇叔,所以李辞慕一直都是你的人吗?” 叶清琅没有回答,只道:“陛下,我要休息了。” 叶屹然不情不愿离开。 叶清琅躺下,禅房归于安静之后,他才敢流露出自己的脆弱。 秦思月不在之后,他就没有了能抗下一切的铠甲。 叶屹然问得没错,李辞慕从一开始就是他的人。 但是也不尽然。 李辞慕最开始帮他,就是为了唐婉婉。 唐婉婉成为摄政王妃的那几年,也是为了保护她。 他其实很想告诉秦思月,他一直有在努力保护每一个人,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但没有机会了。 叶清琅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烧得愈来愈厉害了。 他叹了口气,又想起当年为秦思月求平安符的时候。 他的腿也同现在一样,当时他只能在静安寺休养。 同样也是在这个禅房。 一切好像都有联系,一切也好像在最早的时候,就埋下了伏笔。 在这个时候,叶清琅居然有点参透了秦思月和无尘口中的命数。 在这一刻,他心里只剩下绝望。 可他仍旧不愿相信命数之说。 叶清琅这一发烧就烧了三日,叶屹然见他一直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朝中事务也多,也没多留。 梦中光怪陆离,叶清琅好像看见了很多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但是一醒来,什么也记不住。 半个月后,叶清琅的腿也好得差不多了,他一刻不停找到无尘,可无尘只是看着他说还不到时间。 叶清琅参不透无尘的意思。 这天,叶清琅坐在静安寺前院的竹林中,翻看手中早已褪色的平安符。 旁边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指着他手心的平安符:“这都要烂掉了,为什么不丢掉呢?” 叶清琅垂眸,是啊,为什么不扔掉呢? 因为他还忘不掉,还舍不得放下。 这是他的执念。 叶清琅沉默地起身离开,来到宝殿。 无尘手中拿着剃刀,等待多时。 叶清琅走过去跪下:“世间最珍贵,乃正拥有。” 他说完,取下头冠,闭上眼:“大师,劳烦了。” 无尘抬手,又问了一遍:“可想清楚了?” 叶清琅攥紧了手中的平安符:“弟子已思虑周全。” 一缕缕黑发自无尘手中落下,叶清琅闭着眼睛,心里一片宁静。 夕阳正好,一个身穿月白僧袍的僧人手执扫帚,一丝不苟地清扫着静安寺前的灰尘。 他身长玉立,站在那里就自成一道风景,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但凡朝中权贵见到,便能认出此人的身份——叶清琅。 不,现如今,他是静安寺的念空。 第30章 七年后。 念空手持佛珠,穿过繁华的街道,来到秦思月的雕塑前。 这是他剃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