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腿岔开,右手肘抵在右膝盖上,左手抬起去拿茶几上的热水壶,就要把热水往茶壶里倒。 步月歌几步走上前握住成禹南的手腕,就像刚才阻拦他掀起白布一角那样。 “裴先生,已经很晚了,现在喝茶的话您等会儿就睡不着了。” 成禹南任由她把自己掌心里的热水壶拿走,整个人向后倾,直到背脊靠上绵软的真皮沙发背,他才淡淡瞥向她:“这么关心我?” 他语气明显刚才问她为什么在元家时不一样,好像又回到了两人平时相处的样子。 她提着的那口气舒了出去,脸上也带上笑容:“我跟着裴先生,就是裴先生的人,怎么能不关心裴先生的身体呢?” 步月歌自认为自己的语气、言语和神情都没有问题。 但说完,成禹南却没再开口。2 他右手撑着侧脸,就用那样平静却瞧不清情绪的眼睛看着她。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步月歌越发坐立难安,感觉自己就像是一直被盯上的猎物,下一秒就要死在猛兽的利齿间一般。 她趁着俯身把热水壶放回茶几上的功夫急忙别开眼:“裴先生,今晚发生了这么多事,您早点休息吧,我……我也先走了。” 她撑着沙发就要站起来。 “啪”的一声,成禹南却直起身子抓住了她的手臂。 “我让江泽先回去了,没人开车送你。” 江泽是成禹南的助理,就是刚才离开的那个人。 步月歌抿了抿唇,一时拿不准他话里的意思,只能犹豫开口:“没关系,我可以打车……” 成禹南淡淡打断她:“今晚留下来吧,先睡客房。” 话毕,步月歌当即怔住了。 她跟在成禹南身边算算也快有三个月了,虽然对外别人都以为她是他的新女友,但其实他没说清楚过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从来没主动碰过她。 他们最亲密的时候,是姜沐欣回来那天,她故意亲了他脸的那次。 他不说不做,她就也不敢逾越。 所以当听到成禹南让她留在裴家过夜时,步月歌的眼睛里很明显升起喜悦。 不过她也知道不能太喜形于色,垂眼含羞道:“我听裴先生的。” 下一秒,她侧脸忽然覆上一抹冰凉—— 是成禹南用左手捧住了她的右脸。 “今天她打你那巴掌疼吗?” 步月歌怔了好几秒,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姜沐欣。 她摇了摇头:“不疼……说到底是我做错了,我只跟裴先生认了错,但没来得及和妤仪道歉,她生我的气也是应该的。” “她离开后我就想求她原谅,但她一直不接我电话,所以我才去元家,却没想到……现在我再也没机会和她道歉了。” 步月歌说着,连眼角都红起来。 不想下一秒却听成禹南说:“她死了,为打你一巴掌付出了代价。” 第15章 步月歌浑身一僵,猛地抬眼看向成禹南。 嘴唇翁动半天,她犹豫着吐出几个字:“裴先生,她的死难道……” 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成禹南接过话头:“和我没关系。” 他神情冷淡,与往日并没什么区别,看上去也让人相信。 可是刚才那句话实在是太奇怪了。 就好像姜沐欣是因为打了她一巴掌才死的。 而步月歌还记得不久前在元家时,成禹南为了姜沐欣而对元家人做的事说的话。 前后太矛盾了…… 可她没法从成禹南的脸上看出一点破绽,只能迟疑的点头:“我相信裴先生。” 成禹南松开手,重新靠回沙发:“行了,你先去睡吧。” 步月歌顿了顿,还想说点什么。 但是看他轻合上了眼,她就把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然后起身离开。 临走时,她还转头悄悄看了成禹南一眼。 不过依旧什么都没看出来。 步月歌的脚步声刚消失,成禹南就缓缓睁开了眼。 他左手挡住一部分光,眯着眼看着白织灯,双眼微微失神,像是在想什么。 半晌,他缓缓站起身,走过幽长的走廊到东院,最后停在关紧了门的那间房前。 里面……放着姜沐欣的尸体。 莹白的月光落在成禹南的侧脸上,却显得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他没有推开门,也没有动作,只一只手无声地伸进了左侧的裤兜里。 伸到底部,他的指尖触碰到一颗颗冰凉的圆珠。 手指一够,成禹南就将那手串握在了掌心中—— 那是姜沐欣找人亲手打造、然后特意拿到佛寺开过光的白奇楠沉香佛珠手串。 他佩戴了五年,除了洗澡从不摘下。 曾经的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把这手串还给姜沐欣。 更没有想过有一天它会以被丢掉的方式,再回到他的手上。 为什么就不能再给他多一点时间? 成禹南骤然捏紧佛珠,到底没有推开眼前的那扇门。 还没到时候……就快了。 所有的一切,就快要结束了。 无声中,一滴眼泪砸在了房间门口。 …… 之后三天,成禹南没离开过裴家,步月歌也被他一直留了下来。 他不离开裴家,代表他身份地位的那辆黑色红旗车就停在大院里。 元家被烧毁了,但到底是几代相传的老房子,元家夫妇叫人重新修缮房子的同时,看见成禹南的那辆车,他们就不敢放松,一直寻找着放火的人到底是谁。 可所有线索都接不上。 看守大院的守卫说当天晚上没有任何陌生人进入大院,因为大院防备设备极多,不存在谁能翻墙进来的情况,那么放火的人只能是大院里的人。 但所有监控都在火烧起来前被认为破坏了,而最后的画面里没发现任何可疑人。 眼看成禹南给的三天时间就要到了,元父急的上了火。 却到底是无计可施。 第四天,他带着空的答案被成禹南请上了门。 成禹南身穿黑色衬衫,衣袖摞在手肘处,露出线条流畅肌肉完美的小臂。 他抬手给满脸煞白的元父倒了杯茶,语气平静,好像在讨论今天的股市又上涨了几个点:“找到放火的人了吗?” 元父盯着冒着热气的茶杯,突然抬手指向了成禹南—— “是你,一定是你!” 第16章 元父的手指头都快指到成禹南的鼻子了。 但成禹南别说是面色大变,他就连呼吸的起伏都没一点变化,且十分从容的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他越是平静,元父却就越心慌。 他语速极快的讲述出这几天查出来的线索:“火烧起来之前,大院没来过其他人,只能是大院里的人放的火。监控都被破坏了,画面没拍到任何人的身影——” “只有你有能力做出这样的事!你想要收购元氏,因为我不同意,所以你就放火想逼我就范,就像天远集团……没错,就像天远集团那样!” 元父猛地站起身来,指着成禹南,却浑身都在发抖。 他像是魔怔了一样,嘴里不停呢喃着:“就是你,就是你……你没想到这场火会烧死妤仪,你心里有愧,所以你故意让我找放火的人。” “你觉得我不会怀疑你,所以想趁这个机会夺走元氏!” 元父口中的天远集团,就是几年前拒绝被裴氏收购,而后掌权人家中莫名着火,死伤八人的那个集团。 当年这件事发生之后,警方很快公开了着火原因:是意外。 但所有人都觉得是成禹南做的。 元父说完,客厅陷入一阵沉默。 而打破着死寂的是成禹南。 只听“咔哒”一声,成禹南点燃一支烟衔在唇齿间,吐出一团白雾雾的烟气:“说完了?” 他的反应完全在元父的猜想之外。 一般被这样质疑,要么是被揭穿后大惊失色,要么是着急忙慌的解释澄清。 可成禹南那是什么反应? 元父对上他冷漠双眼,心头一紧,下意识收回了指着他的手,连声音也压不住在发颤:“说完了……” 成禹南半俯下身子,伸长手臂,用食指磕了磕烟身。 烟灰簌簌落在玻璃烟灰缸中,他直起身子,薄唇轻启:“关于天远集团掌权人家里无故着火的事情,警方已经查明了原因,你提出来是不相信警方,还是单纯想给我扣顶帽子?” “元先生,你觉得我要收购元氏,需要用犯法的手段来逼你就范吗?” “你不同意,不代表所有人都不同意。” 元父狠狠一震,心里升起不好预感:“你什么意思?” 成禹南没说话,只做了一个手势。 他的助理江泽立马走去另一边,打开了会客室的门,然后朝里面问:“各位签好协议了吗?” 里面沉默了几秒,此起彼伏传来几道有些心虚的应答声:“签好了。” “签好了……” 这些人的声音别人再不熟悉,元父也不可能不熟悉。 他再次猛然起身,心却狠狠地往下沉,而后他阔步甚至迫不及待的小跑到了会客室的门前。 里面的人一看见他,就立刻不约而同的偏开了头—— 他们不是别人,正是元氏的几个大股东。 而他们刚才签好的协议,赫然是将各自手里的股份卖给成禹南的协议。 成禹南平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落在元父耳朵里,像是魔鬼的低语一般:“八位股东,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元先生手里有百分之四十五,剩下百分之十在元景翊手里。” “元先生,我不做违法的事,但你觉得我会不会找元景翊聊聊?” 第17章 成禹南的确不做违法的事,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他把元氏集团八个大股东直接“请”到了家里,一句话都不用说,十几个黑衣保镖往身后一站,来的人全都乖乖签字卖股份。 他什么也没做,什么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