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周末,两口子把恬恬送去了姥姥家,就开着车,去了一个远郊区的诊所。 诊所位于一个住宅小区里,不太好找,孔祥祺问了好几次路,总算找到了。 一进门,墙上贴着一行刺目的红字:鉴定胎儿性别是非法行为。 季凌云心想,这也太讽刺了。 交了钱,排队。 季凌云旁边的座位上,坐着一个中年妇女,看样子有45岁左右,看打扮应该是郊区农村的,腹部已经隆起得很明显。 发现季凌云注意她的肚子,中年妇女爽朗一笑: “妹子,你这是第几胎?” “……我……二胎。” 季凌云小声答,她实在是不想回答她,甚至都有点后悔过来坐这个座位。 “我第五胎了,这个如果还是女孩,我他妈的再也不生了,宁可离婚也不生了。” “……”季凌云不知道该说什么。 骤然听一个陌生人跟她诉衷肠,让她尴尬得不知所措。 “我老大都17了,老大说不让我生了,以后她养我。”中年妇女自顾自的说。 “老二13,老三10岁……第四胎倒是个男孩,但没保住,生下来就是死胎。” 大姐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大颗的眼泪涌出眼眶,本来不再清亮的眼球显得更浑浊了。。 季凌云目瞪口呆。 一方面,为这个中年妇女的遭遇难过; 另一方面,又为自己难堪,在她眼里,重男轻女是很愚昧的观念,自己好歹也算一个高知女性,竟然……也沦落到来干这种愚昧的事。 很快轮到大姐了。听到叫号,她忙不迭的应着,进了B超室。 也就过了10分钟,B超室里传出一声悲怆的哭声,嗓子沙哑,好像还有词。只是哭得太伤心,那些字词在嗓子里走了形,听不懂了。 紧接着,B超室门开了,中年大姐从里面出来,一边擦眼泪,一边往外走。 那悲悲咽咽的哭声,随着她的身影,飘向楼道里,最后在电梯里慢慢下沉、消失了。 季凌云的心也沉了下去,她后悔来这个地方。 可是已经叫到她的号了,孔祥祺拉着她,陪她一起进了那间屋子…… 第54章 这样的婚姻,不值得 季凌云躺在床上,B超探头冰凉的在腹部推过。 想到这个探头一天不知要接触过多少肚皮,她的洁癖又犯了,心里泛起一阵膈应。 “女孩。” 机器前面穿白大褂的女人面无表情的说。 “……确定吗?您再看仔细点?” 孔祥祺小心翼翼的问。 “确定。女孩。很清楚。” 对方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出三个词。 那一刻,季凌云的心里竟然升起一丝失落。 这种感觉,就像小时候妈妈以为她能考第一,结果成绩出来,她考年级第十,她的失落来自妈妈的失落。 现在,她的失落,来自孔祥祺的失落。 出来的时候,两个人都不说话,一前一后各自走各自的。季凌云看孔祥祺一副霜打了的样子,心里有气,气冲冲的走在前面。 直到孔祥祺的电话突然响起。 他接起来,用的是方言。 “妈……嗯,刚看过……你不要管这事了,男孩女孩都一样……哎呀对对,女孩就女孩嘛……都什么年代了。先这样了,我一会儿开车,你别打过来。” 两个人一路无话,不像来时,一路还聊几句公司、身边的人事。 刚一到家,婆婆的电话又掐着点打过来,没聊几句,孔祥祺就挂了电话: “小云,我得回趟老家,你帮我看看晚上的高铁还有票没。” 他看季凌云一脸问号,补充道: “妈住院了,说是心脏不舒服,我回去看看,要是不严重的话,我明天就回来。” “……” 季凌云永远也斗不过婆婆,不管她多占理,只要婆婆一住院,她就输了。 向来如此。 晚上,季凌云和恬恬早早上了床,恬恬自觉的往床的另一边挪,一边挪一边说: “我离妈妈远点,别踢着妹妹。” “你怎么知道是妹妹?” “我看爸爸回来的时候不开心,肯定是妹妹。” “恬儿,你为什么想要妹妹?” “我们女的都爱干净,不惹妈妈生气,如果是弟弟,万一他跟爸爸一样,回家不换衣服,东西乱放,总惹妈妈生气怎么办?” 季凌云哭笑不得。 孔祥祺是周一晚上回来的。恬恬已经睡了。 他一脸憔悴,扒了几口饭,对季凌云说出了那句他酝酿了一路的话: “老婆,这个孩子……咱不要了吧。你想生我们明年再怀……” 季凌云震惊的看着他,这份惊很快又转化为怒,怒中又掺杂着几分悲哀。 自始至终,她并不想生二胎,是他们孔家想要,婆婆甚至不惜给她下药。 现在终于怀了,一听是女孩,又逼她去人流。 她想起了在B超室见到的那个中年大姐。 季凌云忽然认清了一个事实:一旦跳入“想生儿子”的坑里,她其实跟那个中年大姐没什么区别。 说什么“男孩女孩都是我的孩子,我照疼不误”,孔祥祺也是个骗子。 季凌云冷笑一声,眼泪已经流下来。 孔祥祺慌了: “我是真的无所谓,可是我妈她……唉,我也拿她没办法。” 季凌云没理他,她起身到卧室,拿出之前那份被她搁置起来的离婚协议书,放到孔祥祺面前: “不耽误你做孝子,你签了这个,我明天就去做流产。” 那一夜,是季凌云婚姻信仰完全崩塌的一夜。之前,是她亵渎了婚姻。现在,她发现,自己在婚姻里的价值,也不过是个行走的子宫。 婚姻,不值得。 她的心中因屈辱凭空生出一腔孤勇来。 只要孔家敢逼她人流,就算离不起婚,就算离了只能租房住,她也要离。 第55章 前夫反悔了 朱天蓝正在赶稿子,突然电话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接起来,居然是王露一,约她在公司楼下见面。 她很烦写稿子时被打断,但是又好奇,这个马上临产的女人有什么重要的事,大老远跑来找她。 王露一倒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 “朱姐。” 这个称呼让朱天蓝皱起眉头。她想起宫斗剧或宅斗剧里,姬妾之间互相姐妹相称——太膈应了。 “叫我名字,谢谢。”她毫不客气。 “……天蓝,我找你……” “叫我朱天蓝。” 套什么近乎,她心想。 王露一很尴尬,但还是尽力保持着有礼貌的样子。 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小三,也算是个有涵养的人。 “我想跟你谈谈抚养费的事。是这样的,我和颂明马上要装修房子,孩子也要出生,我现在已经休假,拿的是最低工资,颂明一个人的收入……我们真的挺难的……” 她还没说完,朱天蓝就乐了: “你跟我有什么关系?轮到你来跟我谈这个?” 她想起来,周颂明这个月抚养费的确是没给,她还以为他忘了,所以还没提醒他。 “我知道你恨我们……” “你想多了,你俩那点破事在我这儿早翻篇儿了,我每天都挺忙的,哪件事都比你俩重要。” 朱天蓝的语气能淡出个鸟来,离婚半年,她的重心全在工作上和孩子身上,尤其是工作上,顺风顺水,她是真的对这俩人无感了。 她接着说, “我还要回去开会,抚养费的事跟你没关系,你跟周颂明连结婚证都没领,瞎操什么心。” 她收回刚才脑子里关于“这个女人有涵养”的想法,稍微有点脑子的女人,都不会被男人当枪使。 周颂明也真不是东西,自己不好意思面对,居然让一个大肚子的女人来纠缠抚养费的事。 王露一看朱天蓝要走,激动得提高了音量: “就是因为抚养费,才害得我们没领结婚证!所以我来找你。” 看自己成功吸引了朱天蓝,王露一接着说: “颂明说,他负担太重,配不上我,领证就是拖累我。当初你们离婚的时候,他对你有愧疚,所以你提的条件他全答应,还是欠考虑了。我想……抚养费你们是不是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