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护了这么多年的国,自太祖皇帝打下江山开始,秦家便驻守北境,如今秦家战死之人已然过百!” “他们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被你如此赶尽杀绝——!” “哪怕秦郁璃女扮男装,罪该万死,可你不也知道吗?!” 秦乐嫣歇斯底里,字字泣血。 上天似乎也觉察到她的怨怼,雪都下的更大了些。 叶萧远自被封为摄政王以来,再未有人敢这般挑衅。 他凤眸中积压着愠怒:“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秦家做的,都是秦家该做的,就算本王要了他的命,你又当如何!” 秦乐嫣心尖恍若被人削去一块,泪合着雪花一起砸在地上。 “当初你在金銮殿上一刀割破秦郁璃咽喉的时候,她都不曾恨过你。” 她声音沙哑,眼里已是一片死寂:“但此刻,她必定与你不死不休。” 叶萧远心口一刺。 像是被把冰锥猛然插入,疼的呼吸都发紧。 秦乐嫣忍着情绪横剑,手中问情剑直指叶萧远:“今日,我要你放了秦凉川!” 叶萧远看着锋利的剑刃,有一刹竟然将秦乐嫣认成了秦郁璃! 许多年前,他习武时,秦郁璃也是这般拿着问情剑与他过招。 秦乐嫣冷声威胁:“如果今日秦凉川走不出摄政王府,我便是自刎于金銮殿上,也要你摄政王府付出代价!” 叶萧远面若冰霜,却只能抬了抬手:“放人!”6 听见这句,护卫立即松了手。 被按在地上的秦凉川红着眼扯开嘴里的布,手脚并用的爬到秦峥勋身边:“阿爹!阿爹你醒醒啊,阿爹!” 可不管他怎么喊,秦峥勋都不会再回应了。 雪如柳絮。 最终,秦乐嫣扶着阿爹。 秦凉川扶着春慧。 一人带着一具尸体,走出了摄政王府。 每一步,秦乐嫣的心口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一般疼。 哪怕身后,叶萧远的注视一直紧紧跟随着他们。 秦乐嫣也始终没有回头。 因为她和叶萧远之间,从今日起,只余恨,再无爱。 从前她心心念念喜欢的那个人,在之前金銮殿上杀她的那一夜就已经死了…… 京郊。 秦凉川找个了荒地,仔细将秦峥勋和春慧埋了。 秦乐嫣又找了块石头,用问情剑一刀一刀的给阿爹刻碑。 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想到。 五年前还威风凛凛的秦将军府,有朝一日会落败到这个地步。 阿爹死后连一个像样的墓都没有。 那墓碑上的每一笔一划,都像是刻在秦乐嫣的心上。 沉痛间,秦凉川忽而开口:“秦姑娘……你真的很像我阿姐……” 秦乐嫣手中动作一顿,心口是骤然紧缩的痛意。 皇家疑心重,哪怕事到如今,她依旧不能和阿弟相认…… 秦乐嫣只能轻声劝说:“道长应该离开京都。” 她强行按下心中不舍:“天大地大,秦将军府已然不在了,但你爹和你阿姐,都希望你活着。” 秦凉川双眸赤红,眼里还藏着对摄政王府的恨意:“你也这么想吗?” 秦乐嫣默了瞬:“是。” “别想着找叶萧远复仇,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飞舞的雪花落了两人满身,冷意裹挟着寒刃割开肌肤。 秦凉川强行按下心口情绪,声音哽咽:“秦姑娘,我……能抱抱你吗?自我长大后,阿姐就再没抱过……” 话音未落,秦乐嫣抬手拥住了他。 天地之大,如今他们已只剩下彼此。 秦乐嫣拿出怀中的黄色令牌,塞进秦凉川手中,轻声在他耳边叮嘱:“这个往后能保你一命。” 接着,她像小时候每次去探望秦凉川那样,帮他正了正衣冠。 “君子论迹不论心,秦家功过,万世之后自有史书评说。” “凉川,往前走,别回头。” 秦凉川红着眼点了点头,一步步走进风雪中。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 秦乐嫣才收回视线,静静地看着阿爹和春慧的墓碑。 心如死灰的在坟前守了两日。 一直到月中,十五那天。 每月的这天,叶萧远都会留宿宫中。 她需和叶萧远做个了断,这样冷情冷性的人,不配留着她的尸体。 如墨的夜色再次压下来。 秦乐嫣潜入摄政王府,缓缓朝着叶萧远的寝卧去。 进门后。她一剑斩断了墙上那副自己的画像和密室的门,露jsg出后面的冰棺。 这个藏着她尸体的地方,秦乐嫣来了三回。 唯有这次,她看着冰棺中自己,满心懊悔。 “若是……有机会重来一次,我绝不会再与叶萧远互生情愫,让将军府走到绝路。” 秦乐嫣阖上双眸,那夜和叶萧远亲密的记忆又涌上来。 他情到深处时的一声声阿瑜。 他喝醉后,满是懊悔的双眼。 或许不过都是为了麻痹她的一场梦而已。 一滴清泪,缓缓从秦乐嫣眼角低落。 “叶萧远,往后这世上,再也不会有秦郁璃了。” 说罢,她抬手就将火把丢进了冰棺中—— 第9章 灼灼烈火跳跃着吞噬着尸体。 秦乐嫣又往棺中浇了一壶烈酒,忍着胸腔内绞痛,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焚烧成灰。 一直到棺柩中什么都不剩下。 秦乐嫣才拿起立在一旁的红缨枪,出了摄政王府。 黑沉的夜色中,长巷中竟有乐曲萦绕。 “泪断剑,情多长……” 秦乐嫣手握长枪,顶着漫天的雪,策马奔向京郊军营,领着五万大军出征! …… 另一边。 叶萧远站在御书房里,与皇帝执子对弈。 莫名的,他的心口陡然一疼,眼中棋局竟变得混乱无比。 见他久久执子不下,皇帝语气担忧:“皇弟可是不适?” 叶萧远抬头,便望进皇帝深不可测的双眸中。 皇帝勾了勾唇:“今日是你府上妾室秦乐嫣领兵出征的日子,当日她拿着问情剑来找朕时,朕当真以为看见了秦郁璃。” 叶萧远的指骨紧紧捏着棋盘:“皇兄何故提那个罪臣?” 皇帝把玩着手中棋子:“只是感叹罢了,当年你主动提出接近她,的确棋高一手。” “如此,后来才能不费吹灰之力斩杀秦郁璃,瓦解秦家在军中的势力。” 叶萧远听着,垂下的凤眸中思绪烦乱。 皇帝抬手,将手中黑棋掷如棋罐中:“情之一字,果然乱人心绪,还得像你这样无牵无挂才好。” 叶萧远亦觉得,自己这样甚好。 可听见这话时,他竟觉得有些拿捏不住手中白棋! 他顺从的应答:“皇兄说的是。” 但心口却满满当当都装着秦郁璃的音容。 她舞剑时的笑。 她说要护大启时,眼里的决绝。2 在她死后都化作利剑,一刀一刀的剜开叶萧远的心。 他一阵恍惚,直到踏上出宫的路时,心口还是发沉。 既明明都是算计,为何他一想到秦郁璃,便心绞难忍? 念及此,叶萧远压着胸腔的不安,弃了轿子翻身上马,直奔府邸。 半刻钟后,密室。 啪—— 叶萧远看着冰棺中的一堆灰烬,手中的扳指骤然碎裂! 破碎的玉片将掌心刺的鲜血淋漓。 他却浑然未觉,沉着眉唤来护卫:“带上巡防营,去把秦将军府全部围住!” 一定是秦家那群罪臣,把秦郁璃的尸体带走了! 护卫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 待把将军府全部围住后,护卫抱拳行礼:“请王爷指示。” 叶萧远忍着心口翻涌的情绪:“哪怕把这里掘地三尺,也要把秦郁璃那个罪臣的尸体给找出来!” 护卫一愣:“可……秦郁璃不是三年前就下葬了吗?” 这三年,无人知晓叶萧远将秦郁璃的尸体藏在密室。 更无人知道,他一直在想方设法,想要让秦郁璃起死回生…… 叶萧远眉眼一沉。 护卫对上他威压的视线,又慌张低下头:“谨遵王爷指令!” 秦将军府虽破败,但规格宏大。 护卫愣是一寸寸把将军府都翻了一遍,连杂草根都没放过。 但一月过去,什么都没发现。 汇报时,叶萧远沉着脸,周身的气势让人不敢直视。 他强压下心底的怒意,策马去了京郊的道观。 叶萧远心底怀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期望,觉得只要找到了秦家人,自然能找到秦郁璃的尸体。 可看见道观那一刻时,他手中缰绳生生勒进掌心。 原本藏着秦凉川的清幽道观,不知何时,已经被烧成了破壁残垣的废墟! 怒意在胸腔内翻滚,叶萧远语气狠厉:“天涯海角,翻遍了也要给本王把秦凉川找出来,生死不论!” 护卫不敢直视他的怒火,赶忙躬身:“是!” 但就在护卫转身要离开时。 叶萧远又忍不住开口下令:“罢了,不要伤害秦凉川。” 只因方才,他说出那句生死不论时。 莫名想起秦乐嫣说的那句。 “你一剑割开秦郁璃咽喉的时候,她不恨你,但此后,她与你不死不休。” 霎时,更像是有一双铁爪,生生剜他进胸口,将整个心脏都扯了出来。 连带着五脏六腑都在疼。 他只能改令。 等护卫离开,叶萧远才恍惚的策马回到府内,坐在书房里愣神。 秦郁璃三个字,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他心里烦躁难忍,直到看见案上摆放的一个带着血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