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高中后,她自认为比初中开朗许多,听到最多的评价就是“你人真好”,然而三年过去,依然没有人和她亲昵密切。大学更甚。 沈培风心里明白为什么,经过那些经验教训,现在她几乎已经知情识趣、自暴自弃地放弃了这件事。情谊不可强求,天经地义。 宋潇月是意外。 在他之后,喜悦、惊异、忧虑、疑惑、迷茫和期待接踵而至,有时凶猛强烈,有时浸入无声,血液喧嚣或宁静都与之有关,奇妙非凡。 沈培风之前没想过,这一刻陡然冒出一个问号——她和宋潇月是朋友吗? 面对朋友都会像她这样,心绪起伏不定,身体和灵魂都像初次看见世界一样鲜活? 那她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我是说认识你之前……”沈培风一面担心一面苦思冥想要找一套合理的说辞,忽然看见宋潇月在看她,她一顿,宋潇月就顺势插话:“我们算朋友吗?” 这个问法有点奇怪,一般不是该问“难道我们不是朋友”? 宋潇月语气迟疑,沈培风也无端心慌起来:“你……你觉得呢?” 话音一落,就见宋潇月眉头拢起,手拉了拉帽檐,嘴唇微闭,似乎在肯定和否定中徘徊不定。 最终,他说:“是。” 声音飘忽ʝƨɢ,好像自己也不相信,但又别无他法,于是含糊而过。 沈培风一笑,轻声重复:“对,我们是朋友。” 宋潇月喉间囫囵滚过一声音节,没再张口,沉着眼若有所思。 话题就此揭过。 15.黑不溜秋的有什么好看? 队伍在时间流逝中缓慢移动。 前面还有五人时工作人员笑容可掬地给后面一些人发放宣传单:“请各位挑战者做好准备,本迷宫之屋共有三个出口,从任一出口出去都视为挑战成功,成功者可在出口处领取纪念手环。超过半小时未能找到出口则视为挑战失败,会有工作人员介入带领各位出去。每组发放一部呼叫器,求助请按1,共有三次求助机会,三次后工作人员不再回复,未使用求助机会通关者会有额外赠礼,请各位努力通关。” 除了口头说明的内容之外,宣传单背面还写了十几条小贴士,比如不可恐吓伤害扮鬼的工作人员、不可随意破坏道具、不可在屋内饮食等等。 沈培风看到“室内灯光昏暗,请勿追逐打闹”嗓子一紧,指甲戳着掌心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害怕的话告诉我。”宋潇月忽然说。 沈培风吓得手一个用力把宣传单捏皱了:“……哦、好。” 一方面是出于对里面未知的黑暗的想象的紧张,一方面是因为“朋友”之后她和宋潇月就没再这样直接地单独对话。 明确了关系所属的定义,他们却好像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更加无法坦然自若地和对方相处。 但实际上似乎也并没有那么难。言语是魔法,打破僵局只需要说话,无论说什么,不逃避就好。 沈培风感觉喉咙里热热的,一堆杂乱的音节堵在狭窄的通道里个个都挤破了头想突出重围奔向外面,正因为这样又个个都挤不出来,反而使喉咙上下口腔和心间都变得艰涩凝滞。 她有点着急,又有点无力,微张着嘴僵在那里。 “相信我,很快就出去了。”宋潇月说。 沈培风原本有千头万绪,乱糟糟拱在一起搅得脑中神经绷成一条线,闻言忽然奇异地放松,杂质褪去,留下唯一浓烈而鲜亮的答复:“嗯。” 也许黑暗也没什么好怕。她身边有这世上最美好的光。 话虽如此,当工作人员推门拉开帘幕请他们进去,沈培风一眼看见深不见底好像没有尽头和边界的黑暗时依然忍不住心头一跳掐住了手臂。 尤其周围还夹杂着妖艳诡异的装饰灯光和凄凄惨惨尖厉刺耳的音效,不如没有,真的——恐怖效果起码翻了十倍! 沈培风在进场五分钟内充分认识到了什么叫“大可不必”以及唐西的“怕鬼怕黑”。 “啊啊啊啊颐雯颐雯——有手摸我腿、腿腿、我的腿!” “……真的是走这边吗?这边会不会鬼更多更黑?” “我们休息休息,不然唱首歌吧?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 “颐雯你别松开我手……靠宋潇月你是不是闲?!” “操——是谁?刚才是谁摸我脖子!我们快快快离开这里,这里太冷了肯定有鬼!” 宋潇月淡定地撇开视线置身事外。 蒋颐雯推了推眼镜,镜片下眼神微闪,微笑着安慰受惊不小的男朋友:“好,马上走,这里拐弯,小心脚下有个蘑菇。” 一转身,一只手缓缓背到背后比了个赞。 宋潇月默默点了点头。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知情人士沈培风:“……” 进来前她真没想到唐西居然会怕到这种地步,也没想到宋潇月和蒋颐雯居然这么……有童心? 一个人前脚拍完肩另一个人后脚立刻刮腰,前后夹击,见缝插针,配合无间。 沈培风差点想给他们鼓掌,结果一看见唐西那张可怜兮兮眼泪水都要包不住的脸又羞愧地按住了躁动的手,努力抿住嘴唇——实不相瞒,有亿点点有趣。 “还怕吗?”鬼哭狼嚎的尖叫和怪异音乐太嘈杂,宋潇月侧头靠近沈培风问。 阴暗环境中看不清表情,但声音中的揶揄明明白白。 沈培风抬眼一看前面,几步之外的唐西一边紧紧锁住蒋颐雯手臂一边吱哇乱叫,一米九的个子好像硬生生矮了一半,喜剧效果浓厚。 她展开手掩到脸侧,活动了下受苦的唇角,说:“还好。” 她不觉得这是黑漆漆的鬼屋,倒像灯火通明的KTV,热闹得思绪松弛。 有那么几个瞬间,沈培风完全忘记了自己怕黑的事实。 她没对宋潇月撒谎,她的确怕,只是表现方式和唐西不同。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的情况没唐西那么严重,因为唐西是“宣泄”,而她是“压抑”,旁观者看起来都会觉得唐西的害怕更触目惊心、印象深刻。 但她的害怕也并不只有微小如灰尘或雨滴那么“一点”。除了睡觉之外她几乎很少待在黑暗的地方,对时下流行的密室逃脱敬而远之,进电影院久了也会如坐针毡,更遑论鬼屋这种地方。 这是她第一次体验鬼屋,却出乎意料地,没她想象中那么可怕。心里高高竖起的墙壁似乎毫无用武之地。 又似乎是在无知无觉间碎成齑粉、变透明、最后消失。 黑暗包裹着她,她却感受不到记忆中那股让人呼吸困难牙齿打战的冷意。 “快出去了,”宋潇月说,“这个迷宫不大,我们已经转了十几分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