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因为江落月是恩公之女他处处照料的事，他和华玥凰常常争吵。

过往他总认为华玥凰不过是故意挑刺，也认为华玥凰根本就不爱他，自然不可能吃醋，所以他从不解释过多。

如今他才懂，自己的反应有多伤她的心。

“是不是因为我太让你难过了，所以你才一次都……”冯默宁眼圈红了，无奈扯了扯嘴角，“所以你才一次都不肯来我梦中，让我见不到你。”

他的指尖一点点轻轻抚过画像。

竟就这么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而这晚。

冯默宁第一次梦见了华玥凰。

梦里，他过了与如今截然不同的一世。

梦里的自己与华玥凰度过了互相厌恶的三年，直到后来匈奴入侵，他被派去平定。

出征那日，梦里的华玥凰来送别之时满脸都是不情愿，她在马车上高高在上，美艳眉间尽是别扭，她说：“冯默宁，你最好是能活着归来，不然我可不会为你守寡，你要是战死了，我马上就让父皇将裴时钦赐给我做新驸马！”

分明是想让他好好活着的话，到了她嘴里说出来却那般不中听。

然而梦里，他却仍然觉得窃喜，他驾马至她身前，扬眉讽笑：“那公主可要失望了，臣一定会大胜归来，公主要嫁金科状元，等下辈子吧！”

两人就连道别也无一句好话。

可梦里的自己从未料到，那一面竟真的是他与华玥凰的诀别。

梦里他遇到了今生同样的困境，直到最后，十万大军拼死一搏，体力不支战败，他被匈奴万箭穿心，战死沙场。

临死前最后一刻，他望着漫天黄沙，心想，也不知道公主是不是真的要嫁给裴时钦了。

冯默宁以为这场梦该就此醒来了。

但是并没有。

他还看见了梦里的自己死后，匈奴大举入京，看见了城内生灵涂炭，看见匈奴闯入皇宫，夺下帝位。

他还看见——华玥凰为他穿了一身丧服，以一抹白绫终结了生命！第14章

“不！！”

冯默宁大汗淋漓醒来。

醒来之时，还在御书房，面前仍是华玥凰的画像。

记忆一点点重新回笼，冯默宁的后背升起一股寒意来。

梦中的一切就如真实发生过那般清晰深刻。

而他也忽地记起来，华玥凰在某日突然性情大变。

也记起来，华玥凰说要他重回军营。

这一切就好像……

华玥凰是真的经历过他刚刚梦里的一生，才会做出那番举动来。

一种不可思议的想法自脑海中升起。

冯默宁本身是不信神佛，更是不信任何转世之说的。

可如今，他竟有些不确定了。

他的眼底也忽地在这一刻升起异样的光芒来——若是霓凰能重生回来一次，那是不是也还能回来第二次？！

升起这个念头后。

冯默宁隔日便暗地令人去寻做法之人，半月后，宫里来了位无虚道长。

从那以后。

冯默宁不再日日守着华玥凰的画像，上朝处理国事也积极很多。

朝中众臣大为欣慰，以为陛下终于走出了悲伤。

直到某日。

冯默宁突然发布新令。9

“派人去寻一名肩膀处有红色凤凰胎记的女子！”

朝堂大惊，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世人皆知，已逝皇后华玥凰便是肩膀处有此胎记才被前朝皇帝命名为‘凰’。

如今冯默宁寻这人，意图实在太明显不过。

此令一出，有人暗暗揣测，新皇如今怕是中了邪。

也有别有用心之人，想以此为契机，特意送来“有印记”的女子，想借此笼络冯默宁的心入后宫。

然而每一位都被冯默宁毫不客气赶了出来。

“若是再有人冒充皇后进宫，朕查出背后之人，绝不姑息！”

久而久之，就无人敢生出其他心思了。

就这么寻了两年多，毫无踪影。

可冯默宁依旧这么寻着，众臣摸不着头绪，然除此之外，冯默宁国事处理得当，姜国日渐恢复过往的繁荣之相，而有冯默宁坐镇，匈奴也未敢再犯。

不影响国事，众臣自然并不多言。

只当寻华玥凰这事，是国君那一点点执念作祟罢了。

可谁都没有想到，这事竟然真的会有结果。

平康三年初。

新姜国安定平稳，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

冯默宁宣布休朝三月，他将微服私访查民情。

直到他出宫之后，才隐隐有传闻说，其实冯默宁出宫，说是微服私访，实则是查到了那肩膀有胎记的女子所在，正要过去确认。

尚书府中，得知这事的几名朝臣大为诧异。

“这世上哪儿有死而复生这等荒唐事？”

“听说那女子已二十有三，皇后去世才三年，这即便真有转世，也不可能啊！”

“唉，就让陛下亲自去一趟，死心了总归就好了。”

……

江南扬州城，城郊小院。

“漫儿，去喊你姐姐回来吃晚饭了！”

老人满头白发精神抖擞，拄着拐杖在门口大呼。

不过片刻，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便从远处高声回应：“好嘞！”

那抹浅绿色的人影很快蹦蹦跳跳上了山。

“姐姐！姐姐回家吃饭啦！”

山上正在采菌子的女子身着浅蓝色衣裙，听见声音，忙背起背篓起身。

“来了！”

蓝衣女子和漫儿一同往家中赶去，满眼尽是笑意。

然而到了家门口。

看见那一行人，她的笑容霎时僵住。

冯默宁见了她，踏步上前。

一把将她拥入怀里。

“霓凰，我终于找到你了。”第15章

下一刻。

她抬手猛地推开他，目露复杂之色。

身旁的漫儿和奶奶上前来一把将她护住，漫儿厉声呵斥：“哪儿来的登徒子！敢占我姐姐的便宜！”

冯默宁并不生气，只盯着面前的女子，“是你，对吗？”

对上他那双期待紧张的眸子，华玥凰心下骤然一紧。

她从没想过，如今自己已经换了身份，换了面容，冯默宁还能寻到她。

她更是第一次，看见这般模样的冯默宁。

让她险些有错觉，以为他是爱她的。

可华玥凰知道，不是的。

冯默宁根本就不爱她，也不可能爱她。

如今他贵为天子，恐怕是怕她这位前朝公主再有异心。

华玥凰不愿连累奶奶和漫儿，她扯了抹笑：“这位公子大概是认错人了吧。”

她的话让冯默宁神色一怔。

他开始不确定了，他分明找了她这么久，无虚道长也明确指向这名女子就是华玥凰，可她说他认错人了。

她的脸是陌生的，声音也是陌生的。

冯默宁深深凝视她许久，随即后退了一步：“抱歉，我是刚搬来扬州城的，姑娘跟亡妻长得实在太相似，刚刚一时失态了。”

相似？

华玥凰心底一阵无语，自己如今跟过往可没有丝毫相似。

但她也懒得揭穿冯默宁，淡然颔首：“原来是误会一场，解开就好了，公子好走不送。”5

这是赶客之意了。

冯默宁眉梢轻挑，这姑娘对他的敌意似乎有些大了。

但今日自己刚到扬州就迫不及待赶了过来确实是有些莽撞，思虑再三，他最后看了一眼华玥凰，“在下姓林，单名泽字，住扬州城西的林府，为表歉意，日后姑娘若有事可尽管来寻我，请问姑娘芳名是？”

“你这登徒子还敢问我姐姐名字！大可不必！”漫儿在旁抢先护着华玥凰冷声道。

华玥凰见冯默宁连真名也未给，自然明白他并不是真的确认她的身份。

那就好办了。

她将漫儿拉至身后，莞尔启唇：“我叫霖儿。”

漫儿眼底浮现出一抹疑惑，但转瞬即逝。

冯默宁未在意，淡淡点头：“霖儿姑娘，下次见。”

待一行人彻底离去。

漫儿这才好奇地拉住华玥凰的衣袖，悄声问：“姐姐，你刚刚怎么说你叫霖儿？”

还不等华玥凰出声，旁边的奶奶已经了然轻哼，替她解释。

“对方看起来来者不善，自然不能给真名了，漫儿，你这个丫头真是天真。”

祖孙三人结伴往屋内走去。

漫儿却依旧不解，她思虑再三还是又问了一句：“不过姐姐，可他都知道你的名字叫霓凰了，你告诉他假名，真的能骗过去吗？”

华玥凰淡然洗手，到饭桌前，替奶奶盛好饭。

她笑了笑：“信与不信在他。”

奶奶却目露担忧：“霓凰，那人若是你的旧仇家，我们倒不如再换个地方安顿？”

华玥凰的视线落在奶奶不方便的腿上。

她轻轻摇头：“不了，我们好不容易才寻到这处安身，不能再换了。”

其实她与奶奶漫儿并非真正的亲人，不过是半路搭伙。

她的这具身体，是奶奶和漫儿在难民尸体堆里救回来的。

原本的这人姓甚名谁华玥凰无从知晓，只知自己醒来，便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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