婳目光落在那精致酒壶上,略有复杂之色:“匈奴国不是从不肯上贡我朝吗?” 皇帝扬眉大笑:“自从上次战败过后,匈奴国月月上贡美酒佳人,对我朝乖顺至极!” 见父皇自满神态,苏婳的脸色却并不好看。 迟疑许久,她还是忍不住劝道:“匈奴国狡诈,如今对我国上贡,看似求和,或许暗中则已经蓄势待发,只等卷土重来,父皇莫要轻信于他们,该时刻保持警惕。” 如果能让父皇及时清醒过来,可能亡国悲剧还能有挽回之地。 然而这话,换来的却是皇帝的勃然大怒。 “放肆!匈奴如今已被我朝打服,哪还有胆子重来?” 皇帝挥手打掉了那壶鹿头酒,怒声训斥:“你这般说辞,说到底就是想给陆政屿重新寻回军权!景御,你嫁给那陆政屿才多久,现如今就开始吃里扒外了不成?” “儿臣不敢!” 苏婳当即跪下请罪,心中却莫名一片悲凉。 待出了宫。 苏婳拿着特赦令先去栖音楼将江落月赎身。 回到公主府,苏婳才命人安置好江落月,陆政屿便回来了。 公主为驸马求职反被陛下怒训之事如今已传遍了盛京,亦传进了他耳中。 陆政屿拧起眉头,冷淡警告:“匈奴之事,公主日后莫要再向陛下多提了,不过是多余之举。” 她好心劝诫,父皇不听,现下就连陆政屿也嫌她多事。 苏婳心头涌出无尽的委屈与酸楚。 见她不言,陆政屿也不想多说,转身踏出屋子。 陆政屿这一去。 便是直到亥时也未曾归屋。 苏婳心有不安,便披上外衣起身去寻他。 夜深漆黑一片。 独江落月的院子还亮着烛光,院门半开,江落月手提一盏灯笼正送陆政屿出门。 苏婳踏步过去,正要喊人。 却见江落月忽地松开了灯笼。 摇曳烛火落地。 苏婳就见她踮起脚尖,攀着陆政屿肩膀亲上了他的脸颊。第7章 ——“臣与落月之间清清白白。” 陆政屿言之凿凿的保证还言犹在耳,此刻这一幕却如闪电将那话彻底击碎。 苏婳僵在原地,浑身血液都凝结了。 这时,江落月发现了她,当即脸色一白,惶恐跪下认错。 “公主息怒!” 陆政屿猝然回头,对上苏婳视线,莫名有些慌乱。 江落月还在哭诉:“公主!刚刚是奴家一时情难自禁,公主莫要迁怒将军!公主若是不悦,奴家愿以死求公主原谅!” 苏婳还未说什么,江落月却已经兀自说到了要寻死地步。 苏婳攥紧手:“我还未曾说过一句话,你倒是先将话说了,好似我不怪罪都该不是了。” 江落月顿时脸色惨白。 陆政屿眼神复杂看了一眼江落月,最终还是上前,将她护在了身后。 朝苏婳垂眸拱手:“公主若要责罚,臣愿一力承担。” 苏婳心口似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她定定看着陆政屿许久,却是哑声道:“我要你给我一个解释。” 陆政屿怔了怔,对上苏婳不知何时红了眼圈,他终究叹了口气:“公主金枝玉叶,本该嫁心仪之人,是臣高攀了公主。” “若非陛下赐婚,臣与公主或许这辈子都没有交集,这段婚事,确实不合适……” 他平静吐出的每个字都让苏婳的心绞痛不已。 陆政屿,你到底是真觉得我们不合适,还是因为你心有所属…… “好了!不必再说了!” 不愿再听陆政屿多说一个字。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般离去。 夜深。 陆政屿还是回来睡了。 只是他没有上床来睡,而是又一次打地铺睡下。 屋内寂静无声。 苏婳侧身,借着月光看向不远处的陆政屿。 不知过了多久,她低哑的声音清晰在屋内响起。 “陆政屿,我是真的想同你好好过日子,也是真的想助你再次驰骋沙场。” “你能不能信我一次,一次就好……” 话到最后,几乎带着哀切,然而地上呼吸匀称,往常一点动静都无比警觉的陆政屿没有任何回应。 苏婳也再说不出话,眼眶又一次红透。 之后一段时日。 陆政屿再也没上过床。 两人的关系,兜兜转转,竟好似回到了原点。 这一日,朱雀大道,一座茶楼二楼临窗雅座。 霜月郡主不解至极:“景御!你莫不是脑子进水了,怎的竟为那武夫黯然神伤起来了!” 苏婳眸色黯淡,只勉强一笑。 霜月见此,才明白她是真动了感情,一时竟无言以对。 半响,她给自己倒了杯茶,轻叹一声:“感情的事最是飘忽不定,心有所属的男人,你再费心也不过徒劳。” “况且你上次都为他受了陛下的训斥,他却还能如此对你,可见他于你根本无情至极!” 听及此。 苏婳还是忍不住辩解:“那次,我并非是为陆政屿,而是真心劝告父皇的,我朝若继续放任匈奴,山河难保。” 闻言,霜月又一次沉默了。 半响,她视线幽幽看向窗外:“纵你心怀万民,可这世道,我们女子又能改变什么呢?” 苏婳诧异无比,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平时大大咧咧的霜月看世事竟如此通透。 霜月随即又笑道:“所以呀,公主,你何不像我一样,莫问前程,及时行乐!” 苏婳闻言,只得苦笑。 她早已得知三年后国破家亡之惨状,又如何能莫问前程 就在这时。 茶楼外一阵快马疾报声传来—— “报!” “报!!幽州失守!匈奴大举进攻!边关连失六城!” ‘啪’地一声! 茶杯碎成一地,苏婳脸色惨白一片。第8章 顾不上许多,苏婳立即要去找陆政屿。 但才出茶楼,一道惊呼喊住了她! “公主!不好了!” 府内管事喘着粗气跑上前来,急得满头是汗:“驸马被陛下抓入狱了!” “怎么回事?”苏婳倏地一慌。 管事答:“边关守城将军原是驸马手下将士,如今城关失守,陛下要降罪驸马!” 荒谬! 苏婳怎么都没想到父皇竟能糊涂至此! 她咬牙吩咐:“进宫!” 入了宫。 皇帝大抵是知道她为何而来,直接闭门不见。 天上阴云密布,风雨欲来。 苏婳望着紧闭的御书房门,直直跪了下去。 “父皇!儿臣恳求您放过驸马!” 大雨倾盆落下,苏婳冻得浑身发抖。 暴雨降了一整夜。 苏婳也就这么跪了一整夜。 她脸色虚白,几乎晕厥过去,却不知凭着一股莫名的劲儿坚持了下来。 直到次日清晨,风雨停歇。 御书房的大门才缓缓打开。 皇帝沉着脸踱步至她面前质问:“景御,你何时变得如此不懂事了?” “父皇……”苏婳悲切无比,重重磕下头去,“如今匈奴再犯,满朝除了驸马,还有谁能救国于危难?父皇与其要降罪,不如先让他赶退匈奴,再做定夺!” 皇帝脸色稍变,思虑片刻后,他冷冷甩袖。 “来人传令!命驸马陆政屿后日率军应战匈奴!此次城破之罪,押后再论!” 苏婳喉间梗塞,终是闭了眼,又一次重重磕下头:“父皇英明……” 话音落地,她整个人也彻底没了意识。1 …… 苏婳再度醒来,已经回了公主府。 刚醒,她便着急问:“驸马呢?” “公主莫急,驸马刚出狱,正在回府途中。”侍女忙不迭回。 苏婳这才松口气。 念及陆政屿即将出征的事,苏婳思虑片刻,叫来管事吩咐:“你去库房将我的嫁妆尽数换成银票。” 管事目露疑虑,还是点头:“是。” 待管事离去,苏婳在床榻上躺不住,喝了药后便披着披风来到了前厅,想第一时间见到陆政屿回来。 可她强撑着身子的难受,等来的却是下人战战兢兢的禀告:“公主,驸马出狱后便去了南郊别庄。” 他就这般迫不及待要去见江落月吗? 胸口好似有利刃刺入,将她的心搅得鲜血淋漓。 苏婳蓦然咳嗽不止。 “公主!”侍女见此,心疼不已。 “我没事……”苏婳却是苦笑,仍旧等在前厅。 然而这一等,苏婳就这么从傍晚坐到了清晨。 陆政屿踏入前厅,见到苏婳,不觉蹙眉:“公主今日怎起这么早?” 侍女红了眼:“驸马,公主可等了您一夜!” “你先下去。”苏婳嘶哑着嗓音打断了侍女。 待厅内只剩二人,气氛莫名的古怪。 还是苏婳打破沉寂:“用过早膳了吗?我叫厨房给你做点。” “不必了。”陆政屿看着她虚弱的脸色,莫名竟心烦起来。 解释的话在舌尖滚了一圈又咽了下去,他恭敬问:“不知公主等我一夜是有何事?” 疏离的态度叫苏婳鼻尖一酸。 她眨了眨眼,压下涩意,将昨日吩咐管事换来的那匣子银票递给陆政屿:“这些银票你明日出征时带着上路,以备不时之需。” “公主这是何意?”陆政屿眉头深锁,并不接。 苏婳咳声道:“若是出征途中遇上粮草不足,这些银票至少能抵上几日……” 她话未完,便听陆政屿不轻不重的嗤笑一声:“公主倒是天真至极,领兵打仗,朝廷自有粮仓供给,你这些银票,还是自己留着买胭脂水粉” 苏婳明白,千军万马的粮草,她这些嫁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