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总归不能将前世今生的事大肆宣扬…… 姜棉率先反应过来:“见过大人,草民阿宁,是将军的……义妹。” 闻言,林轻鸿脸色沉了几分。 她刚才是不是想说义女? 谢景玉一怔。 义妹?这女子年岁看着不像义妹,倒像是义女。 但修养让他很快回过神:“既是晏将军的义妹,不必拘礼,快请坐。” 三人落座,谢景玉和林轻鸿聊起朝内官员的事,姜棉安静在旁听着。 她见谢景玉侃侃而谈,说到兴致处便大笑,丝毫没有当日的愁眉压抑。 姜棉想,他虽遭贬黜,但有一心人陪伴,也不再受拘束,也许是个好结局。 当晚,谢景玉将他们留下来,说要同林轻鸿喝几杯。 圆月高挂枝头,亭中酒香浓厚。 谢景玉饮了杯酒,朝林轻鸿突然问:“你是不是喜欢你那义妹?” ======第36章====== 听到谢景玉这么问,原本心不在焉的林轻鸿一愣。 他倒了杯酒饮下:“此话怎讲?” 谢景玉笑道:“这一整日,甚至用膳时,你总是看着她,那眼神亦如当初看你的姝宁。” 闻言,林轻鸿手一顿。 出于好心,谢景玉又不忘提醒:“姝宁是姝宁,阿宁是阿宁,义妹不是妹妹,虽都是一字之差,你可别用错了心,若是将她当成姝宁,且不说辜负了正青春年少的阿宁,连九泉下的姝宁也会失望。” 林轻鸿眸光微凝,好半晌才沉声吐出一句:“我自是不愿再辜负她一次。” 谢景玉眼底掠过丝疑惑:“何为‘再’?” 林轻鸿没有接话,而是执起一绺发丝,看着参半的白发苦笑:“比起姝宁,我的确是老了。” 听了这话,谢景玉沉叹了口气。 姜棉战死时不过十八岁,大好年华,终究是一捧黄沙埋了。 林轻鸿抬头望着远处漆黑的天,视线逐渐飘远。 房内。 姜棉正跟着谢景玉的夫人沈清月绣花。 沈清月虽是伶人出身,但绣工了得,比起她绣的栩栩如生的牡丹,姜棉绣的寒梅倒有些黯然失色。 看着姜棉拿着花绷子一连苦恼的模样,沈清月莞尔一笑:“你在家时应该不长做女红吧。” 姜棉点点头。 前世她只会舞刀弄枪,绣工马马虎虎,今生她更爱诗词歌赋,鲜少拿针线。 默然了一阵,沈清月忍不住问:“晏将军待你如何?” 提起林轻鸿,姜棉眼中不自觉就浮起了温柔:“他待我极好。” 作为过来人的沈清月清楚看到她眼中的爱意,心中不觉一阵感慨。 她知道自己夫君曾经和姜棉定亲,但两人并无情意,又遇沿海战事,姜棉为国香消玉殒。 而顿悟的林轻鸿也因姜棉的逝去而追悔莫及,在先帝面前立誓此生不愿再娶妻,可如今身边竟多了个女子…… 许是不愿这年少的少女以后为情所困,沈清月隐晦道:“阿宁,等日后晏将军为你寻得如意郎君,莫忘了请我们吃酒。” 姜棉怔了瞬,讪讪笑答:“一定一定……” 看来等她嫁给林轻鸿的时候,免不了被这对夫妻误会了。 次日。 用过午膳,林轻鸿便和姜棉辞别了谢景玉与沈清月,准备前往常州。 马车上,因为昨晚绣花绣晚了,姜棉靠着林轻鸿昏昏欲睡。 只是想起昨晚沈清月说的如意郎君,姜棉重新打起精神:“等我们成亲时,他们会不会觉得你……言而无信?” 说到这儿,她苦恼地拧起眉。 林轻鸿搂着姜棉,用披风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无碍,只要我知道娶的是你就足够了。” 闻言,姜棉心里跟吃了蜜似的。 她从披风里伸出手,绕着林轻鸿的发梢,嘴角含笑着闭上眼,伏在他的腿上缓缓睡去。 林轻鸿轻抚着姜棉的脸,眼神复杂。 忽然,他闷声咳了几下。 林轻鸿咬着牙,生怕惊醒姜棉,匆匆从袖中掏出一小瓷瓶,倒出颗药丸咽下。 苦涩感从嘴中渗进了他的心底。 这样岁月静好的日子,他到底还能陪姜棉多久…… ======第37章====== 日渐暮。 马车停在了驿站。 “前面是梧桐县,不过城门已关,我们现在这儿歇一晚。” 林轻鸿扶着姜棉下马车,才松手,胸口的沉闷感便压的他咳嗽起来。 姜棉目露担忧:“怎么了?着凉了吗?” 林轻鸿连忙侧过头:“我没事……” 姜棉见他脸色苍白,更加急了:“脸色这么差还说没事,明天进城后先去医馆找大夫看看。” 林轻鸿草草应付两句,便带着姜棉进去了。 夜阑。 烛火摇曳,林轻鸿只觉胸口的疼痛像无数蚂蚁,开始朝四肢蔓延。 他紧抓着桌角,冷汗一滴滴落在青筋鼓起的手背上。 “叩叩叩!” 听见敲门声,林轻鸿声音沙哑:“谁?” “是我。” 姜棉? 林轻鸿深吸口气,竭力忍着疼痛起身去开门。 他稳着气息,艰难扯着嘴角:“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姜棉端着碗药走进来:“我问驿长要了些草药,煎了给你去去寒气。” 抬头间,见林轻鸿的脸比来时还要白,额间也满是汗,她立刻将药放下。 姜棉拿出手帕,细细擦掉他脸上的汗:“是不是很难受?你嘴唇都白了。” 关心的眼神和话语似是胜过了万千良药,让林轻鸿的疼痛少了几分。 他握住姜棉的手,轻轻摇摇头:“不碍事,睡一觉捂身汗就好了。” 姜棉心疼不已,但仍不忘教训道:“你啊你,以前我和爹跟你说了不知道多少遍,我们虽然是习武之人,也要爱护身体,皮外伤倒没什么,若是伤了内里……” 话未说完,林轻鸿便抱住了她。 姜棉愣住,这些日子林轻鸿很亲近她,可她又总觉着哪儿不对劲。 “我都知道。”林轻鸿脸颊贴着姜棉乌黑的长发,哑声道,“没看见你穿嫁衣的模样,我不会撒手的。” 姜棉轻捶了下他的背:“什么撒手,乱说话!” 她推开林轻鸿,准备把药递给他:“把药喝了,好好休息。” 谁知林轻鸿一扯,又将她拉进怀中。 “姝宁,你说我下辈子能不能像你一样?突然想起前世的事,然后来找你。”林轻鸿问。 听着他认真的口吻,姜棉也不禁去思考。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头顶就传来林轻鸿的苦笑:“应该是不能了,就算想起来,你恐怕也早嫁给别人,说不定也已经子孙满堂了。” 闻言,姜棉心里涌起股涩然:“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些来了?” 林轻鸿抱了她许久才松开手:“快去睡吧,药我一会儿就喝。” 姜棉一脸不放心地叮嘱:“那你也早些歇息,明早进城就看大夫。” 林轻鸿迟疑了瞬点点头。 目送姜棉离开后,林轻鸿才拿起药饮下,苦药入喉,却又股浓烈的咸腥冒了上来。 他眼神暗了暗,故作无事地全部咽下。 姜棉回到房间后便让人拿来笔墨。 自那日在京城与晏父晏母一别,她还没送过信回家。 烛火下,姜棉将满心对父母的牵念和这些日子与林轻鸿的相处写在纸上。 直至写到最后一句,她笔突然顿住,不由想起方才林轻鸿说的话。 半晌,姜棉在末尾加了句。 “人有生老病死,我愿待他下个轮回。” ======第38章====== 次日一早。 姜棉和林轻鸿便进了城,姜棉本想让林轻鸿去看大夫,但他执意不肯,偏说自己没事。 姜棉拗不过他,也只能作罢。 七日后的晌午,他们到了常州城外。 相比临安,常州倒有几分京城的影子。 悦来客栈前,姜棉在林轻鸿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她环顾四周,不由道:“曾听紫兰说常州有‘小京城’一称,如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当年紫兰才九岁,被人牙子拐卖至京,因经不起人牙子的毒打,紫兰冒死逃走。 时正大雪,她冻晕在巷口,碰巧遇上偷跑出府的姜棉…… 忆起往事,姜棉只觉所有一切都发生在昨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