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这种刻骨铭心的悔,终究会伴随他一辈子。 半晌,林轻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谢景玉看着姜棉的墓碑,长叹一声:“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雨幕中,林轻鸿凝着远方的青山,视线渐渐模糊。 他戎马半生,向来流血不流泪。 可这些日子,他好像已经把一辈子的泪都流了,甚至觉得日后受多重的伤都已经不足为惧。 此生最痛,他已经尝过了。 夕阳西下,故人永无归期。 ……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苏州,城中人来人往,商贩的喧嚣从街头传到街尾。 晏员外府。 胭脂的香气将床上昏睡之人的意识逐渐唤醒。 姜棉慢慢睁开眼,模糊中,只看见被风吹起的水绿色床幔。 这……是哪儿? 她拧起眉,只觉脑袋昏沉地像被灌入了千斤重的水,怎么也抬不起来。 “小姐?小姐醒了!夫人,小姐醒了!” 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紧接着便是急促的脚步声。 姜棉奋力眨眨眼,视线也开始清晰,只见一个妇人满眼担忧地看着自己。 “姝宁?你怎么样了?头还疼不疼?” 听着妇人关切的询问,姜棉张张嘴,眼中噙着丝疑惑:“你……是谁?” ======第14章====== 晏母听见姜棉这话,心咯噔一下:“姝宁,我是娘啊。” 闻言,姜棉怔住。 娘? 纵使现在大脑一片混乱,她还记得亲生母亲那让她替兄出征时冷漠的脸,与面前这个满含关切的妇人大相径庭。 想到这儿,姜棉面色一变。 对了,战事还没了呢! 她挣扎着起身,连声问:“建州城情况如何?朝廷可有派兵增援?” 晏母脸色渐白:“姝宁,你别吓娘……” 说着,她转头朝身边的丫鬟小青道:“快去叫大夫!” 小青忙应声跑了出去。 不等晏母反应,姜棉突然下床就要往外走,可无力感让她一个踉跄,直接摔倒了梳妆台上。 “姝宁!”晏母起身扶住她,急红了眼,“你这是做什么啊?” 姜棉喘了口气,抬眼时瞳孔骤然紧缩。 镜中映着一张陌生的脸。 眉如远黛,眼如水杏,即便脸颊苍白,也遮不住那骨子里的俏丽。5 只是一瞬,无数记忆涌入姜棉脑海,刺痛感让她拧起了眉。 恍惚中,她看见现在的自己对镜梳妆、临窗读诗,甚至在花园中跟着丫鬟扑蝶嬉戏,最后在阁楼上不慎摔下楼…… 姜棉闷哼一声,捂着头跪倒在地,整个人昏死了过去。 晏母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姝宁!” 几日后。 一场春雨过后,空气中都弥漫着股潮气。 姜棉坐在檐下,心不在焉地望着远方。 小青端来杯热茶,忍不住劝了句:“小姐,您伤还没好全,还是进屋休息吧。” 姜棉摇了摇头,突然问:“小青,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听了这话,小青露出疑惑的表情:“那不是戏文里的事?” 姜棉收回目光,怅然的眼神越渐复杂。 她再次醒来时才得知这里不是京城,而是苏州,她不是京城晏将军的养女,而是苏州晏员外的千金,她是姜棉,却又不是。 小青说,那个镇南将军姜棉,早就在二十年前战死了。 姜棉沉叹口气,心口像被压了块大石头般喘不过气。 想不到她居然想起了前世的事,更想不到今生她依旧投生在曾被遗弃的苏州城里。 可再想起林轻鸿,姜棉端着茶杯的手慢慢收紧:“小青,晏将军近年如何了?” 小青思索了一番:“只听说他上个月前平了西北的战乱凯旋,皇上想加封他为一字齐肩王,但是将军回绝了。” “那……他可曾娶妻?”姜棉又问。 小青摇摇头:“这个奴婢不清楚。” 说完,她不解地看着姜棉:“小姐,您这几日怎么老问起晏将军?” 闻言,姜棉手一顿:“只是听说他妹妹和我同名,所以有些好奇。” 话音刚落,院门被推开,晏母走了进来。 姜棉放下杯子起身迎上前:“娘。” 晏母抬手爱怜地摸着她的脸,满眼慈爱:“身体好些了吗?” 姜棉点点头:“好多了。” 自被母亲抛弃后,她再没感受到一丝母爱,甚至到死都没换得母亲一句女儿。 许是上天可怜她,让她生在将她视为掌上明珠的家里。 晏母拉着姜棉进屋坐下,迟疑了会儿才开口:“昨儿你爹跟我说,想把你指给沈伯父的儿子为妻。” ======第15章====== 当听完晏母的话,姜棉的笑容立刻凝在脸上。 恍然中,她想起当初林轻鸿擅自给她定下和谢景玉婚事的画面。 姜棉眼底闪过抹痛色,下意识摇头:“我不想嫁。” 晏母目露愁绪,她何尝想把宝贝女儿嫁去沈家。 虽说沈家和晏家是世交,沈家的沈少翎也仪表堂堂,但生来就是个痴呆,以致于如今弱冠,都没人同沈家议亲。 晏母深深叹了口气,揽住姜棉的肩:“好,娘再去劝劝你爹。” 姜棉诧异了瞬,她以为晏母会同林轻鸿那般回绝。 她不想嫁,只是想去京城看一眼林轻鸿,更想在晏老将军墓前磕个头…… 姜棉握住晏母的手,靠在她的肩头:“娘,你真好。” 日渐暮。 姜棉趁着小青去厨房拿点心,用树枝做剑,照着记忆中的招式练起武来。 可她此生只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贵小姐,一招一式毫无力道可言。 还没一会儿,她就累的满头大汗。 姜棉无奈地叹口气,扔掉了树枝。 这时,小青匆匆跑进来,又谨慎地关上院门。 姜棉一头雾水:“怎么了?” 小青跑到她面前,急的手里的点心都似是端不稳:“不好了小姐,我刚才路过老爷书房,听老爷说一定要把你嫁给沈公子,还说婚期越早越好。” 闻言,姜棉心一沉。 晏父同晏母一样把她放心尖上疼,为何在这事上这样决断。 思索番后,姜棉朝院外走去。 刚走到书房外,晏父带着愠怒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我和沈嵇是结拜兄弟,况且孩子们的婚事早在他们出生前就定下了,说出去的话怎么能反悔?” “可是老爷,你忍心把姝宁嫁给一个痴呆儿吗?她可是我们唯一的孩子……” 听着晏母带着哭腔的声音,姜棉蹙起眉。 她推门而入,里头正因婚事愁眉不展的两人愣住。 晏母连忙抹去眼角的泪水:“姝宁,你怎么过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