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后位时,萧临寂的神情,只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他说着想让她当妻子,实际上,她只是一颗棋子。 无论怎样,棋子都拿在执棋人手中。 江照影眼里闪过一丝悲哀,随即焦虑如同巨石压在她心上,沉到了极致。 她该怎么做,才能避免重蹈覆辙,保住自己和宋家? 此刻,偌大的凤鸾宫,像极了囚笼,她是笼中鸟,半步不能离。 江照影等了又等,终于等到了天黑。 她进了小厨房,做了几道萧临寂爱吃的菜。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萧临寂打消立她为后的念头。 热腾腾的菜色香味俱全,可直到表层的油渍凝固,萧临寂依旧没来。 江照影派去打听的小太监回来,跪在门外颤声道:“娘娘,陛下……今夜歇在了沈答应那。” 吟霜神色担忧,还是开口:“娘娘,您莫不是忘了,今日是初七。” 江照影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心仿佛也空了。 她想起前世,每月的这一天,萧临寂都会去沈芯竹那里,从未间断。 当时她以为是萧临寂为了自己堵住悠悠众口。 但如今看来,大概这是沈芯竹与他之间有过什么约定。 江照影瞧着满桌凉透的菜,心口仿佛被堵上了一团浸水的棉花,闷的发慌。 半晌,她才道:“把这些撤下去吧。” 第二天,江照影早早带着吟霜等在沈芯竹的翠玉轩。 等了片刻,她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遥遥一望,她才惊觉这里虽然地处偏僻,但却和太极殿遥遥相对。 江照影心里猛然一刺。 原是如此,凤鸾宫再华丽,也比不得这里,开门见太极,情人两相应。 这时,墙内传来脚步声,萧临寂从里走出来。 正正撞上江照影情绪翻涌的眼。 江照影看着萧临寂,他脸上神情,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愉悦满足。 她心尖如同被什么狠狠掐住,痛意瞬间蔓延。 在萧临寂骤沉的目光中,江照影上前请安:“见过陛下。” 她字字坚定:“陛下,臣妾绝无染指后位之意,还望陛下莫将臣妾父亲的话放在心上。” 萧临寂瞬间收敛神色,看着跪在他面前的江照影,冷眸微眯。 嘴上说着后宫不得干政,可他的后宫中,谁的消息有江照影的快。 不过片刻,萧临寂便上前扶起江照影:“烟烟,这点小事,也值得你这般作态?” 江照影心里一颤,却听萧临寂声音淡淡,语气却不容抗拒。 “朕心意已决,这后位,非你莫属,今日之事朕就当没发生过。” 说罢,萧临寂不容置喙地道:“回凤鸾宫歇着,朕要去上朝了。” 江照影看着他的背影,心脏重重往下一坠。 她回到凤鸾宫,让吟霜注意着宫外动向。 果不其然,不过短短两日,流言便漫天飞舞。 “宋家嫡女无才无德,怎配为后?” “陛下就是对宋家太过宽厚,才放纵了他们的狼子野心!” 江照影看着战战兢兢说着的吟霜,心瞬间跌入谷底。 这一刻,她总算懂得,何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她如蒲草,如何对抗天下之主的雷霆? 江照影失魂落魄地回了凤鸾宫,只觉仿若由根无形的绳勒在她脖颈上,随时间一点点收紧。 江照影冥思苦想,给宋父捎去信。 …… “爹爹见字如晤……如今多事之秋,望父亲劝诫族人谨言慎行,女儿在宫中一切安好,立后之事勿要再提。” 萧临寂念完,看向立于身侧的大太监余逢,如闲聊般问:“你说,她这封信有何深意?” 余逢低下头赔笑:“贵妃娘娘品性高洁,奴才庸碌,不敢妄加揣测。” 萧临寂唇角讥讽一勾:“品性高洁?她也配?” 殿内顿时死寂一片。 第4章 江照影将那封信送出去之后,心里总算是安定了不少。 她爹爹见着信后,自会审时度势。 等到入夜,萧临寂便来了。 前世,萧临寂每回来凤鸾宫,脸上总是带着笑意的,他说,只有在她这,才能得片刻安宁。 江照影因他这句话开心了很久。 可自从昨日见过萧临寂从沈芯竹那里出来的样子,江照影如今,唯有心凉。 萧临寂没发现她的异常,自然的端起茶杯,说起了事。 “烟烟,秋猎之日,朕准备让后宫众人都出去散散心,此事,你安排好。” 江照影手一顿,轻声道:“所有后宫嫔妃吗?” “自然。”萧临寂笑看她,“你迟早是皇后,此次权当练手,莫要让朕失望。” 江照影心一颤,刚要开口,目光落在萧临寂袖口上,突然愣住。 在他的常服上,一处不起眼的地方隐约绣着一株绿竹。 萧临寂注意到她的目光,自然挪动了一下手臂,那竹子便看不见了。 他岔去话题:“秋猎之后便快入冬,烟烟,朕今年想要一个绣着腊梅的香囊。” 江照影回过神,望着萧临寂与以往一般无二的模样,也扬起一个如往常般娇媚笑容,甜甜应下。 次日。 江照影用过早膳,吟霜拿来针线篮子,讨好道:“娘娘,奴婢去针线局找找腊梅花样,一定能让陛下对您刮目相看!” 江照影一怔。 她最怕疼,学女红时自然不上心。 针尖扎进指尖,她眼睛都疼红了,但只要看见萧临寂露出的笑意,便觉得值得。 可如今回想,她做的东西萧临寂总是挂在最显眼的地方,但他的里衣却刺的是绿竹。 如今想来,原来这些她忽略的地方,处处藏着萧临寂对另一个女人的爱重。 江照影只觉空气骤然稀薄,让她呼吸都困难起来! 她瞧着那针线篮,突然拿起剪子,一剪一剪,将里头的东西都剪碎开来! “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可莫要伤着自己!” 吟霜被她的举动惊住,反应过来后赶紧冲上来从她手里拿过剪子。 江照影喘着气,心里却觉得痛快,但痛快之下,却是更深重的痛苦。 香囊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自己对萧临寂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 江照影站起身来,重重吐出一口气:“这香囊本宫不绣,你随我出去走走。” 凤鸾宫外便是御花园。 江照影走了很久,心中的郁结也散了一点。 她拐了个角,却直直对上一张清秀干净的脸。 江照影一怔。 沈芯竹赶紧行礼:“给娘娘请安。” 江照影此刻心情很是复杂,但她还是开口:“起来吧。” 沈芯竹站起身来,一抹温润陡然晃在了江照影眼中。 那玉佩,好生眼熟。 江照影心中一窒。 她入宫的第一年,萧临寂将一枚玉佩拆二,龙凤各一,与她一人一块。 他说:“烟烟,此玉,便是朕与你的定情之物。” 江照影下意识抚上胸口,她视若珍宝挂在颈间的温润玉佩,此刻却陡然浸满寒意。 凉透全身。 就算再不懂玉,她也看出来自己胸口这块,不过是沈芯竹身上那块玉的边角料。 许是江照影沉默太久,沈芯竹有些站不住了。 她福了福身子,轻言细语的开口:“娘娘,妾身告退,免得扰了娘娘雅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