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消瘦的背影早已消失在漫天风雪中。 他按下心中思绪,沉声道:“本王承诺过你的东西,不会变。” 陆墨尘说完,转身离去。 当年林雪舞拼死救下他之后,他便说过会娶她为妻。 大丈夫一诺千金,他却被逼着娶了沈倾颜,这几乎是他此生最为屈辱之事。 寒风吹过,他走着走着却有些恍然——为何这几年,他从未想过休了沈倾颜? 沈倾颜回到沈府,走到沈清央的灵枢旁跪坐下来。 她将纸钱点燃,丢进火盆里。 熊熊火光映入她的眼睛,却仿佛没有任何温度。 抬起手腕,看着上面几近褪色的红绳,沈倾颜露出一抹苦笑。3 幼时玩伴之间扮家家酒,她和陆墨尘因着婚约的缘故,总是扮演夫妻。 陆墨尘说着不知从哪里看来的话:“倾颜,这是月老的红线,带上这个,今生来世我都要你做我的妻。” 这红绳被他扣在她手腕上,一恍竟已这么多年。 沈倾颜解下红绳,看着它在火中蜷缩成灰:“陆墨尘,今生来世,只愿陌路殊途,和你再不相见。” 等到手边纸钱再也不剩一张,沈倾颜才站起身来。 她看向棺木中,沈清央那张苍白的脸,竟直接翻身躺了进去! 沈倾颜从怀里摸出一颗药,毫不犹豫吞了下去。 很快,她腹中便如同刀绞般剧烈疼痛,苍白的唇瓣溢出黑色的血。 沈倾颜却笑了起来,一点点扣紧了沈清央的手:“姐姐,下一世,让我做你的姐姐,我会护你,疼你,绝不会再让你受伤害。” 另一边,正在书房的陆墨尘猛地捂住胸口。 一瞬而过的剧痛让他心悸不已,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离他而去。 陆墨尘再也看不进手中的公务,他站起身朝外走去。 刚走出院落,却见几个侍卫正和一个丫鬟拉扯。 “拿下她!交给林夫人!” 陆墨尘眉心一皱,走了过去。 见着陆墨尘,护卫一惊,忙上前禀报:“王爷,这丫鬟偷窃王妃院中之物,想要私逃出府。” “不是的!奴婢是要去给王妃送药!” 春桃怀中包裹‘啪’的掉落在地,竟是一堆药包! 她不敢看陆墨尘,浑身发颤的跪倒在地,六神无主的辩解:“王妃……王妃很久没吃药了,她的身体会坚持不住的……” 陆墨尘一怔,视线落在那堆药包上,脑中倏然划过沈倾颜苍白脸色。 抿紧唇,他压下莫名的不安,冷冷甩袖:“让她去。” 春桃慌张拢起那堆药草:“多沈王爷!多沈王爷!” 翌日,陆墨尘换好朝服准备出门上朝。 侍卫惊诧地问:“王爷,今日乃是宫宴,您这是?” 陆墨尘一顿,他竟忘了这事。 思绪一转,他不知是向谁解释:“按规矩,本王应带王妃一同出席。” “备马,去沈府!” 来到沈府,陆墨尘不由拧眉。 只见白色灯笼在风中飘摇,府门竟是大开的。 快步走进,凄凉哭声和钉锤声交织传入陆墨尘耳中! “日吉时良天地开,盖棺大吉大发财!” 陆墨尘眉心猛然跳了起来。 就见院中,那昨日见过的丫鬟正背对他跪在一口棺材前,哭的不能自已。 而棺材旁,一个老者拿着锤头,拿着长长的钉子念念有词! “一封天官来赐福,二封地府永安宁,三封白煞潜伏藏!” “嘭!” 钉子砸入棺材的声音回响在院中。 陆墨尘猛然回神,抬脚走向那丫鬟,厉声问:“沈倾颜呢?她姐姐封棺她去哪了!” 春桃吓得哭声一顿,慌忙转过身。 下一刻,陆墨尘瞳孔一缩,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目光直直钉在春桃捧着的牌位上。 ——沈氏女倾颜之灵位! 陆墨尘的心脏重重一颤! 直到雪花飘扬,落在他脸上,冰冷才刺激他回过神来。 他看向春桃,嗓音森寒,带着迫人至极的杀意。 “沈倾颜让你陪她演戏?你可知欺瞒本王,会有什么下场?” 春桃脸色惨白不已,却仍抱紧怀中灵位,重重磕下头去。 她带着哭腔道:“奴婢怎敢欺瞒王爷,王妃她……真的去了!” 陆墨尘咬紧牙关,大步冲到棺木旁。 那拿着锤子的下人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敲下去。 可陆墨尘却狠声道:“来人,开棺!” 院中众人皆是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那个身穿玄色蟒袍的男人,一时死寂无声。 陆墨尘带来的侍卫对视一眼,终究是狠下心来,走上前去。 陆墨尘站在那里,看着被敲下去的钉子一点点被拔出来,只觉得心脏直直下沉。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不可能的,明明昨日沈倾颜还在跟自己说话,怎会今日就天人永隔?这太荒谬了! 可他又不受控制的想起昨日,沈倾颜那副苍白羸弱的模样,一时间眼里唯余复杂。 终于,八颗铁钉齐齐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0 陆墨尘看着那死气沉沉的棺木,走上前去。 他的手搭在棺盖上,却罕见的迟疑一瞬,但最后,他还是将之推开,视线朝里看去。 下一刻,沈倾颜那张熟悉的脸,骤然映入眼帘! 她眉眼安宁,嘴角却残留一点黑色的血迹! 陆墨尘只觉得呼吸在这一刻都困难起来。 他心中有惊颤,有怒火,更有一瞬浓郁到化不开的哀痛! 沈倾颜,竟是服毒自尽? 陆墨尘下意识扫视一圈,却根本看不到能给他答案的半个人。 是啊,沈家一脉,尽皆死绝!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春桃身上,死死从喉间挤出一句话。 “回王府,将你知道的一切,都老老实实说给本王听!” 春桃抖如筛糠,她伏在那里,上下牙关都在打颤:“还请王爷,准奴婢办完这场丧事。” “不必!” 陆墨尘眼中狠厉陡生,他想起春桃怀里抱着的那块灵位,声音冰冷。 “沈倾颜上了皇家玉牒便是陆家人,本王自会为她刻碑下葬。” 他手指紧紧扣住棺木,心里涌起一股狠意。 沈倾颜,你想做回沈氏女,跟本王撇清关系?绝无可能! 他大手一挥:“抬棺,回府。” 侍卫齐齐上前将棺材抬起。 陆墨尘率先朝外走去,这时,春桃猛地扑上去拦住了他的脚步! “王爷,王妃临走前说过,想要跟大小姐合葬,还请王爷成全她的遗愿!” 陆墨尘脸色沉寂,他薄唇开合:“她还说了什么?” 春桃身子一颤,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却是说不出口。 陆墨尘停下脚步等了她许久,看着春桃垂眸不语的样子,竟是没有发火。 他看向身后的棺木,发出一声让人觉得心寒的笑。 “本王可以允许她与沈清央一同合葬,但她若想以沈家人的身份入土为安……” “痴心妄想!” 第12章 长街两侧,人头攒动。 陆墨尘骑在马上,缓步前行,在他身后,六个侍卫抬着一口棺木,再无其他。 这样的场景,在旁人看来,简直怪异至极。 可陆墨尘积威已久,一时间除了马蹄声踢踏,竟再无其他声音。 一行人缓缓朝王府走去。 这时,人群中有人眼中闪动异色,悄无声息的离开,将此事回报给背后的人去了。 林雪舞看着眼前逐渐冷却的饭菜,看向屋外,她喊来侍女:“去前门看看,王爷怎的还没回来。” 那侍女应声转身,却听到门外有下人的声音:“林夫人,王爷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