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温和好听的男音传了过来。 鞭子随之停了下来。 祝小卿濒临昏迷,最后一眼,隐约见着个高大的身形走过来,男人五官模糊,但轮廓很好看,穿着月白色的华服,衣袂飘飘,一身清贵不俗的气质,跟何昭滟说着什么。 至于他说了什么,她眼前一黑,陷入昏迷,听不到了。 “杨嬷嬷,快把人带回去吧。好生救治。” 高惩像是没看到何昭滟不满的眼神,直接让身边的近卫救人。 那近卫抱起昏迷的祝小卿,就匆匆离去了。 何昭滟看得跺脚,气道:“王叔!她就是个狐媚子,胆大包天勾引我的无疾哥哥!” 她看着面前高大俊美、成熟稳重的男人,撇撇娇艳的红唇,嘟囔着:“难道王叔也看上她了?没想到王叔也是怜香惜玉之人呢。” 她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敬王高惩年近三十而未婚,听说是心里有人,向来洁身自好、不近女色,现在出手救了个狐媚子,也是一件稀罕事儿。 高惩不知何昭滟所想,温柔一笑:“昭滟,本王是为你好。” 何昭滟不解,问道:“王叔怎的为我好了?” 高惩便耐心解释了:“你的无疾哥哥看破红尘,一心修佛,真要出家了,怎么履行对你的婚约?倒不如让那小宫女撩拨一下他的心,若他能破了戒,回归红尘,你的好日子不就来了?” “可万一无疾哥哥真对她动了心呢?” “动心又如何?她一个宫女,还能动得了你的地位?” “可是——” 何昭滟咬着唇,在心里闷闷地想:她要的从来不是无疾哥哥正妻的位置,而是他心里的位置啊。她从小占有欲就很强,一想到他喜欢上那个狐媚子,甚至还会碰那个狐媚子,就想撕烂她的脸。 “没有可是。昭滟,你是未来的太子妃,更是未来的高国皇后,不要鼠目寸光,因小失大。” 高惩说到这里,扫了眼她手里染血的鞭子,又道:“如此大动干戈,实在有失仪态。皇后想着你年纪小,处处纵着你,你可不要不知分寸,快快回家去吧。” 这一番话温柔中透着几分威压。 何昭滟还是有些心虚的,就应了个“是”,回家去了。 高惩目送她离开,瞧了眼坤宁殿的方向,也离开了。 坤宁殿里 皇后陶乐纯躺在美人榻上,状似无聊地翻看着一个话本子。 贴身宫女绿枝凑到她耳边,回禀道:“娘娘,敬王殿下劝走了何小姐,看了眼坤宁殿,依旧没有进来。” 陶乐纯听了,点了头,没说话,还是看着话本子,仿佛一点不受影响。 绿枝见她这样淡然,嘴唇张了张,忍不住说:“依奴婢所见,那敬王殿下实在是个深情人。” 陶乐纯听笑了:“深情?你错了。高氏一族,没有深情人。” 绿枝不认同,小声说:“娘娘怎能这般笃定?” 陶乐纯没说话,却是想到了皇帝高琨,当年,高琨还是前朝祁国的大将军,也对祁国皇后琅鸢情根深种,但最后呢?灭祁国,杀祁皇,屠戮小太子,那可是琅鸢九死一生才生下的独子,仅仅一岁,就命丧他手。像他们这样狼子野心、权欲滔天的男人,说深情,简直是笑话。便是有真心,也不过一瞬即逝罢了。 “绿枝,你懂什么呢?” 她扯唇轻笑,扔了话本子,倒回美人榻,缓缓闭上了眼:“本宫这一生,就这样了。” 第010章别说清白了,怕是小命都保不住。 祝小卿被放到床上时,已经醒来了。 她睁开眼,看到陌生的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会,出声询问:“你是?” 男人见她醒来,立刻后退一步,低下头,自我介绍:“在下肖霖,是敬王近卫。” “敬王?” 祝小卿对敬王知之甚少,只知道是老皇帝最小的弟弟,不想,现在成了她的救命恩人。 想着,她就道谢了:“多谢敬王救命之恩。小女子身份低微,无以为报,唯有夜夜为敬王祈福,祝福他心想事成,一生富贵顺遂。” “姑娘言重了。” 肖霖瞄一眼她身上的伤,又瞄一眼旁边站着的杨嬷嬷,体贴道:“姑娘受了伤,还是赶快处理吧。在下告退了。” 他说完,转身离开。当走出房门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他活了二十年,还没见过这般漂亮的女人,那何小姐把她打成这样,真是心狠手辣。 “吱呀——” 杨嬷嬷送肖霖到门外,等他走远,关上门,折身回来,瞧着床上凄凄惨惨的祝小卿,给她倒了一杯茶水,轻声问着:“姑娘可还好?” 祝小卿接过水杯,喝了一口,自嘲一笑:“暂时死不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杨嬷嬷叹口气,一边给她上药,一边语重心长道:“想你是扬州瘦马的出身,从小到大应也吃了不少苦头,怎的到了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反倒天真了?那些个权贵,是我们能招惹的?” 她已经被规训成了封建社会的工具。 祝小卿不跟她多说,只点头应着:“嬷嬷说的是。” 杨嬷嬷已然看出她的反骨,还想劝几句,又忍下了,只道一句:“姑娘以后行事再谨慎些吧。” 祝小卿依旧点头应“是”,等杨嬷嬷给她上好药离开,就开始琢磨着怎么报复回去——她绝不会放过那姓何的。 可怎么报复呢? 正抓心挠肝地想着,房门忽然被推开,伺候她的宫女香玉走了进来。 她看到她,来了主意,向她打听何昭滟的喜好、习惯。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香玉已然知道祝小卿身上发生的事,忍不住说:“你不会想着报复回去吧?不行的!那是未来的太子妃,你会被她打死的。” 祝小卿知道她们胆子小,便强颜欢笑,扯了个谎:“怎么会呢?你误会了。我没想着报复,而是想着讨、好、她。” 后面三个字咬得很重,可见她的恨意。 香玉还是单纯的,真以为她想讨好何昭滟自保,便说了:“我对何小姐,其实了解也不多。你知道的,太子殿下从小在寺庙生活,何小姐很少进东宫,多是去皇后那边请安。不过,我听说她在外没少仗着太子妃的名头欺负人,还说太子殿下是她一人的,
谁敢靠近,就杀了谁。记得有次,户部侍郎家的千金去了明空寺上香,恰好遇到了太子殿下,还说了几句话,隔天,她就拿着鞭子,闯进了户部侍郎府,把那户部侍郎家的千金抽进了湖里……” 祝小卿听着何昭滟的妒妇行为,忖度了一会,觉得想要报复她,还是要从太子入手——既然她对太子那么看重,那就先破坏她跟太子的婚事吧!想到太子,她便问了:“太子现下在做什么?他午膳吃了吗?” 没吃的话,她就可以借着送午膳,去刷存在感了。那男人铁石心肠,唯有苦肉计方能发挥点作用。何昭滟把她打成这副惨样,都省得她化家暴妆了,不能浪费了。 但香玉说:“吃了的。” 祝小卿顿觉惋惜:那狗男人怎么就吃了呢!有本事继续绝食啊! 正惋惜着,又听香玉说:“不过,殿下吃的不多,荤食他是不碰的,就吃了点素菜,但素菜有什么营养呢?” 祝小卿听到这里,心里有了主意,又问:“现在他在做什么?” 香玉道:“还能做什么?打坐念经呗。真不知殿下怎么想的,都是快要做皇帝的人了,怎么就看破红尘了呢?” 还能怎么?富贵病!纯属闲的! 祝小卿心里吐槽,面上说:“你去准备些点心,我等会送过去。” 香玉听了,满眼惊愕:“你的伤?” 祝小卿摆手说:“没事儿,死不了。” 打不死她的,终将使她强大。 半个时辰后 香玉拎来了一盒点心。 祝小卿重新穿上那身残破的血衣,拎着点心,去了泽恩殿。 泽恩殿外 敬王高惩正要推门进去,就被身边的近卫肖霖提醒了:“王爷,是那位姑娘。” 他听了,回头一看,就见一个宫女缓缓而至,她生得美丽娇怜,身段婀娜而饱满,虽穿着残破的血色宫裙,但无损她的美貌,反添了一种楚楚可怜的风情。 这就是皇后安排色诱太子的女人么?确实有几分美色。他那个太子侄儿倒是艳福不浅! “姑娘一身的伤,怎么不好好休养?” 肖霖是个热血年轻人,为祝小卿美色所惑,看她带着伤来送食物,就很心疼——这东宫的人竟然这般冷血无情,让一个摇摇欲坠的伤患来伺候人。 祝小卿不知他所想,盈盈一拜,轻声细语道:“我听说太子殿下午膳用的不多,怕他会饿,就过来送些点心。” “原来如此。” 肖霖不好当着敬王的面同她多说什么,就为她介绍了:“这是敬王殿下。” 敬王?她的救命恩人? 祝小卿走过来时,就看到对方了,也知道对方是个美男,奈何身上的伤火辣辣的疼,实在没欣赏的心情,但这会听他是救命恩人,就来了欣赏的兴趣:清雅俊美的脸,白皙如玉的皮肤,男人生的精致,一双上翘的桃花眼,瞳仁是茶色的,看起来特别的温柔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 等下,这男人好像她娱乐圈的前辈高日臻啊! 祝小卿永远记得高日臻,他是娱乐圈口碑极好的顶流巨星,为人严谨正派,禁欲克制,三十岁就获封影帝,不仅是她的恩人,还是她的贵人。在她初入娱乐圈的时候,徒有美貌而没家世的她,很快就被一个喜好重口味的大佬盯上了。当时,关于大佬的丑闻满天飞,好些个女明星都被他玩残了,还有个女明星不堪忍受,跳楼自杀,但她的经纪人为了巴结大佬,毫不犹豫将她送上了大佬的床。如果不是高日臻,她别说清白了,怕是小命都保不住。 高日臻保护了她,也成就了她。他将她签在自己的工作室,处处提携,还自降身价,跟她一个小透明搭戏。好多人都说他喜欢她,在追求她,她自己也这么想,甚至暗暗期待着他的告白,但他没有,一直到她穿来,他都没有说过喜欢她。 所以他到底喜不喜欢她呢? 这个答案,她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回忆总是伤人的。 祝小卿看着他的脸,想着高日臻,眼睛渐渐就红了——好想他啊。如果他是高日臻,哦,对了,她都能穿来,那高日臻有没有可能也穿了过来? 想到这个可能,她激动了:“敬王殿下,奴婢能否问您一个问题?” 不等他回答,她就问了:“奇变偶不变,请问下一句是什么?” 第011章真香定律这么快的? 场面很安静。 安静得有几分诡异的尴尬。 “小秋姑娘,你在说什么?” 肖霖皱起眉,觉得她的言行很冒犯,担心她为敬王不喜,就提醒了:“不得对敬王殿下不敬。” 祝小卿已经从敬王平淡的表情看出他不是高日臻了,她眼睛一酸,眼泪就流了出来。 美人落泪,总是惹人怜惜的。 高惩温柔一笑:“可是身上的伤疼了?来,东西给我吧。我帮你送,你且安心回去养伤。” 他的言语温柔中带着熟悉的安全感,像极了高日臻的语调,可惜,他不是高日臻。 他伸手来接食盒,她看着他多情的桃花眼,就给了他,同时,想起迟到的道谢:“奴婢祝小卿,谢敬王殿下救命之恩。” “无妨。举手之劳罢了。” 高惩接了食盒,温柔一笑,随后,看向近卫肖霖,吩咐道:“你去御医院,找段玉卿,他很擅长调理外伤,你让他拿最好的药过去。” 肖霖也很担心祝小卿一身好皮肤被毁了,立刻应下了:“是,王爷,小人这就去。” 他匆匆跑去了御医院。 高惩则拎着点心,推门进了泽恩殿。 祝小卿还沉浸在高惩形神皆似高日臻的幻梦里,实在不忍离去,就趴到窗户处,想着再多看他一会儿。 泽恩殿里 高惩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盘腿坐在蒲团上的太子侄儿,他闭着双眼,一手敲木鱼,一手捻佛珠,嘴里念念有词,仔细听,是些经文。 “……佛告须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是《金刚经》里的内容。 托他这个太子侄儿的福,这段时间,他没少钻研佛法。 “无疾——” 高惩跪坐到他对面,轻轻唤了一声。 墨璟闻声睁开眼,见是敬王,低下头,恭敬叫了声:“王叔——” “嗯。” 高惩点头应着,他是温厚的长辈,说话也带着笑:“还在念经啊?累不累?歇一会吧。也跟王叔说说话。” 墨璟点头应“是。” 高惩打开食盒,端出一盘精致的点心,点心是紫色的莲花状,飘散着香气,看着就很可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