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消息的江斯年,脸色阴沉得像暴雨积聚的天空。 “江斯年上神,阿娘说了,等我们结为夫妻日日相处,你自会知道我的好。” 江斯年袖子里的手不由紧握,他看着眼前这张脸,暗流涌动:“娶你可以,可我现在身患重伤无法驾驭腾龙迎你,若你能找到瀛洲,拿到木丹果治疗我伤。我定会驾驭腾龙带你游遍四海八荒。” 东海瀛洲有上古凶兽梼杌守护,艰险无比,向来是有去无回。 但南舒却不知晓这些,只觉心底欢喜,“好,我这就去。” 走前,她冲江斯年痴笑:“上神定要等我回来。” 见她肥胖的身影离开,江斯年挥手前面桌上书籍全部散落一地。 等?你回不来了! 第4章 东海瀛洲 两日过去。 南舒都没来长明殿,江斯年难得清静,可他却莫名烦闷。 这时,听门外报,孟婆庄来人了。 “啪——”杯子从手中滑落,滚烫的汐水洒了一地。 让江斯年意外的是,来的人不是南舒,而是孟婆。 “江斯年,你可知我汐儿在哪?”孟婆风尘仆仆赶来,见他就问,脸色甚是焦急。 闻言,江斯年目色如常:“不知。” 孟婆目光紧落在江斯年身上:“你确定不知?我汐儿已经消失两日,音信全无,她虽为痴儿,却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江斯年拿笔的手一顿,抬头见孟婆焦急神色,鬼使神差道。 “东海瀛洲!” 听见瀛洲二字,孟婆心下一凛,腿不由发软。 瞬间,天上乌云密布,天雷滚滚,狂风大作。 “若我汐儿有事,我定移平你长明殿!” 语罢,她一身红袍散发出凌厉之气,顷刻化为红光直奔瀛洲。 江斯年思索了片刻,落笔跟上。 终于,两人抵达瀛洲在凶兽洞外发现南舒的足迹。 洞里一片狼藉,盈斥着浓重的血腥味,地上散落着撕碎的衣物,一大滩血迹里一枚青穗玉佩浸在血水中。 这青穗玉佩乃是南舒从不离身之物。 孟婆颤抖地捡起玉佩,悲凉彻骨,看着周身山川,眼眶骤红:“我儿南舒——!” 一声痛呼,孟婆周身散发红光,眼瞳已是血红,现出腾蛇真身悲痛欲绝的嘶吼声响彻云霄。 九州为之震荡! 上古凶兽梼杌感知幽冥之身,也不由后退几步。 一旁的江斯年看着地上尚未凝干的血迹,愣在原地。 就在此时,一道清澈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阿娘,上神,你们怎会在这儿?” 江斯年侧身看去,就见南舒一身污泥,浑身伤痕地抱着一颗通体透亮的果子。 她嘴角还挂着血迹,冲着自己傻笑:“上神,你看,木丹果。” 江斯年锤在身侧的手不觉收紧,心也跟着一缩。 孟婆恢复人形,瞬间来到南舒面前,朝着她高高扬起手。 南舒脖子一缩:“阿娘……” 孟婆红着眼,咬了咬牙,还是朝着她的后背伤浅之地,挥了下去:“你个痴傻,我叫你乱跑,叫你乱跑……” “阿娘……南舒知错了……” 南舒来不及把果子给江斯年,被孟婆追着一路打回了家。 孟婆庄。 因孟婆寻女,至此堆了无数无所依托之人,不入轮回。 南舒不知阿娘今日为何这般生气,为让阿娘舒心。 她拖着一身伤,去熬孟婆汤,又去分发给游魂。 远处孟婆看着她忙碌的样子,眼眶不由发热。 黄泉路上,无数人排着长队。 南舒一一赠汤,“饮下这碗孟婆汤,忘尽一生浮沉得失,来世更觅良家人。” 一个戴着斗笠,身着灰袍的步行僧接过那碗汤,手触到南舒指尖。 步行僧不由抬头,只见南舒眉心一朵彼岸花忽然出现,很快又消失。 他眸色微变,长声道:“黄泉花开花又落,命中注定无良缘。” 一旁的孟婆听闻,不由走上前来:“不知先生此话何意?” 步行僧没有回答,仰头饮尽碗中孟婆汤,转身踏上奈何桥,引吭高歌:“痴中惊梦已觉晚,今生缘灭幽冥道呐——” 第5章 碧落黄泉 自南舒被孟婆从瀛洲一路打回孟婆庄后,四海八荒都知晓了她的事迹。 黄泉。 一些小鬼娃娃撞见她,对她甩石子儿。 “丑南舒,傻南舒,梼杌都不吃的蠢南舒……略略略……” 南舒朝着这些小鬼张大了嘴,它们顿时吓得一溜烟儿逃跑了。 等它们跑的没影儿后,南舒小心翼翼拿出木丹果,这两天,因阿娘生着气,她还没来得及把这药给上神呢! 懒得和这些小屁孩儿计较,她带着木丹果直奔长明殿。 今日长明殿外异常凄清。 原本外面的仙娥都已消失不见,南舒来到长明殿门,却被守宫侍卫拦下。 她还没说话,侍卫不耐烦得驱赶:“一边儿去,江斯年现在已经不住长明殿了。” “不住长明殿?”南舒顿时一脸焦急,“那他去哪里了?” “上神没有神力,已被贬去蛮荒之地历练了。” 南舒听后,一瞬消失殿前。
南舒曾听阿娘说,蛮荒之地,那是神魔交界之处,苦寒荒凉不说,连吃颗果子都困难。 经过连续三日飞行,她才到蛮荒。这里,天色昏沉,平地飞沙,朔风凛凛带着黄沙打在脸上都发疼。 周遭黑雾四起,时不时有妖魔横行。 好在南舒是冥界之人,妖魔轻易不会近身。 她又花了半日时间,才找到天界驻兵。 无数天兵中,她只一眼就认出了靠在玉柱旁查看兵书的江斯年。 她心中顿觉欢喜,拖着一身伤,笑着朝江斯年跑去。 众天兵注意到她,一个个不由错愕,无论是魔界还是仙界,女人都是个顶个的漂亮动人。 只有孟婆之女,生的一身肥肉,丑陋不堪。 那些人自动让出道路,瞧着南舒跑到江斯年身前,看江斯年的眼神顿时就变了。 有嘲讽、鄙夷还有同情…… 可南舒全然没有顾忌这些,只拿出揣在怀里的木丹果,笑嘻嘻双手捧在君轶面前。 “上神,你快服了木丹果,服了后,你神力恢复,就不用待在这蛮荒了。” 江斯年瞧着周遭看戏的目光,犹如针扎,脸色越发难看,额角青筋暴起。 他一把打落南舒手中的木丹果,怒视着她:“滚!” 南舒整个人愣在原地,她看着地上掉落的木丹果连忙去捡。 可等她捡到,再抬头时,江斯年已经消失在了人海中。 她眼睛莫名酸涩,茫然地看着无数穿着一样的天兵,这次,她发现怎么也找不到上神了…… 南舒找不到江斯年,揣着木丹果不知去往何地。 冷风呼啸,擦过她受伤的身子时,冷得她全都在发抖。 怀里木丹果,隐隐发出光亮。 南舒怕被其他妖魔抢了去,只得先飞升去往天界璇玑宫。 璇玑宫是江斯年生母璇玑仙子所住之地。 原江斯年神力还在时,这里门庭若市。 现在却就只有南舒会来此。 璇玑仙子收到南舒送来的木丹果,感激地握着她的手:“汐汐,谢谢你。若没有你,阿陵的伤怕是这辈子都好不了。不过听说梼杌凶猛,你此番可有受伤?” 南舒傻乎乎地指着左腹:“这里很痛,但我不敢让阿娘知道。” 璇玑仙子听罢,伸手轻轻掀开她的衣裳。 当看到她身上之伤后,眼眶骤红。 第6章 泪如此苦咸 只见南舒衣衫之下,伤口狰狞,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璇玑仙子手不由颤抖,心疼问:“是不是很疼?” 南舒乖巧点头:“嗯,好痛。” “这样的伤,你母亲未曾发觉?”璇玑仙子又问。 南舒摇摇头,解释:“小时候我常受伤,阿娘心疼,我便找了九幽的狐狸叔叔要了这裹衣,它能很好掩盖我的伤痕。我聪明吧?” 璇玑仙子撇头,默默擦掉眼泪,而后对南舒说:“在这世间也就只有你一心对我阿陵,等阿陵恢复神力后,我定让他娶你进门!” 南舒听后欢喜非常,腹部疼痛仿佛都减轻了。 往后,南舒更是三天两头往蛮荒之地跑。 她知江斯年喜欢书籍,得空便求文曲星君借书给自己。 她知江斯年服用木丹果后需要仙草调理,便把孟婆庄最后几根凝露仙草也拔了去,为此被阿娘打的半死。 她知蛮荒寒冷,便偷偷一针一线学着做貂裘。 然她蠢笨,花了一个月,手被针扎的不成样子,衣服也没能做好。 阿娘看不下去,才帮她缝好了貂裘。 黄泉之人瞧着如此痴傻的丑丫头,忍不住规劝:“南舒,现那江斯年没有恢复神力都不愿娶你,若你助他恢复神力,他更不会娶你了?” 南舒却不管,只回:“上神说了,等他恢复神力定带我游遍四海八荒。” 说这话时,她满眼星辰。 又是一月过去。 铱驊南舒抱着怀里貂裘和几本新借到的书,欢喜赶去蛮荒。 蛮荒此时已是冰天雪地,大雪纷飞。 南舒在天界驻兵之地找了许久,都未曾见到江斯年。 天兵赶她出去,她只能守在门口,小心得抱着那件貂裘痴痴等。 夜里寒风袭来,一日又一日,时间匆匆而过。 南舒的手冻得通红,然还是不见江斯年来拿衣服。 这时,一道悠远的声音传来:“丑丫头,不要等了,你等不来他了!” 南舒寻声望去,就见魔尊离垢一身黑袍悠闲地坐在不远处的庭栏之上。 她手上的貂裘顿时落在地上,一脸焦急:“你杀了上神?” 说话间,南舒手里幻变出一把短剑,不怕死的朝着他袭来。 离垢看着她如此动作,也不恼,侧身躲过故意逗她:“冥界和天界素无深交,江斯年是你何人?” 南舒打不到他,涨红了脸:“他是我让心生欢喜之人,我们不久就要大婚了!” 听完这话,离垢大笑:“就算江斯年是个废人,他也不会喜欢你这种丑丫头的。” 南舒不信,提剑就朝离垢刺去。 可是她哪是离垢的对手,离垢几个闪身就躲过了她所有的招式。 反倒是她,累得只喘气。 离垢逗够了后,告诉她道:“江斯年早就不在蛮荒,自请去镜湖了。” 说完,一股黑气消失眼前。 …… 镜湖。 南舒赶到后,果真看到了江斯年。 此时,他神力已然恢复了大半,正坐在庭前和几位上仙说话。 江斯年注意到不远处的目光,扭头看到是南舒,不由蹙眉:“你来这里作甚?” 南舒没有回答,只呆呆地看着他:“你为何不告诉我你到了镜湖?你知不知道我在蛮荒等了你五日?” 她握着貂裘的手,手背已经皲裂开,本就胖的手此时更是肿的不堪入目。 江斯年喝了一口汐,语气冷淡:“因我不想见你。” 南舒往前走了一步,“为何?我已经帮你采到木丹果了不是吗?” “你要听真话?”江斯年抬头看她。 南舒点头。 江斯年冷笑道:“因我厌你,因你丑陋还不自知!” 随着他这话一落,周围众仙顿时大笑出声,一道道刺目的视线落在南舒身上。 南舒只觉心口似被一口巨石砸中,疼的呼吸不过来。 她怀里的貂裘落地,近乎狼狈地逃回家。 回到孟婆庄。 接连一月,南舒不肯食,也曾不笑。 晚上,她一个人坐在忘川河畔,瞧着漫天星河,想起江斯年所说之话,眼底清泪莫名滑落。 孟婆走来,见她落泪,拿出手帕轻轻地给她擦拭。 “我儿,这是怎了?” 南舒泪眼望着孟婆:“阿娘,为何我尝这泪如此苦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