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她,和这个王府格格不入。 她看了一眼窗外,突然想起了季祯娶她那日的话。 “小七,这一生我只会有你一个,若违此誓,便叫我不得好死。” 桑虞自嘲一笑。 不得好死这四个字看来是要应在自己身上了。 变心的人再也挽不回,这誓言就叫她来违背吧。 桑虞回了院子,亲手做了一满桌子的菜。 季祯过来的时候,桑虞笑着朝他敬了酒。 他以为桑虞终于学会了服软,不在和他犟着脾气,接过那杯酒饮下。 便听她道:“王爷,这一杯酒,敬你我初见,年少惊鸿。” 这种反常的举动让季祯心中一乱,好似有什么东西悄然离他而去。 桑虞却又敬他一杯。 “这一杯酒,敬少年夫妻,白首誓言。” 季祯心中慌乱,他重重放下酒杯,不肯再喝。 “这杯酒,敬这七年,你我情分。” 桑虞却自顾自的饮下,说出了最后一句话:“自此,夫妻恩断义绝。” 第五章 悲凉 季祯脸色阴沉地看着桑虞,一双楚眸紧了紧:“你说什么?” “臣妾不能胜任王妃一职,自请下堂!” 桑虞抬头看向季祯,嘴角还带着一抹笑。 “啪”地一声,那酒杯被季祯狠狠摔碎。 他狠狠捏住桑虞的下巴,直到那笑被疼痛扭曲。 “你再说一遍!” “臣妾……自请下堂!” 桑虞语气平静,却坚定的让季祯勃然大怒。 他松开她的下巴,脸色阴沉:“你这是疯了!从今日起,你再不准踏出这屋子一步,给本王好好想清楚再说话!” 他转身就走,很快,整个王府都知道王妃被王爷关了禁闭。 桑虞却没什么反应,那久久压在心头的重担似乎也被放了下来。 可这日半夜,一个人影翻窗而入。 “师兄?”桑虞讶异非常。 谢容止却激动的说道:“师妹,我找到办法了,这法子虽不能治愈你身体余毒,但却能缓解毒素扩散。” 原来他那日离去,并不是因为生气,而是想要尽快找出医治方法。 他拿出一包银针,要在她手臂上下针。 桑虞却摇了摇头。 谢容止突然反问:“你不想活很简单,可你想过你死了,师唐怎么办吗?” 桑虞一怔,抬头看向谢容止。 “师唐已经七十,他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你是要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桑虞如被雷击,说不出话来。 良久,她轻轻道:“师兄,你下针吧。” 施针的过程极其痛苦,第一针下去,桑虞就疼的冷汗直冒。 谢容止不忍地从怀中掏出一只花布娃娃,放在了桑虞的手里。 “你要是疼,就握着小欢,千万不要哭……哭起来就不好看了。” 桑虞看着手里的娃娃“小欢”,那是她小时候给谢容止做的,很丑。 她都不知道师兄居然一直保留到了现在。 而师兄也还是和以前一样,最怕她哭了。 整个过程下来,桑虞居然真的没有叫出一声。即便疼得浑身痉挛,也没有掉下泪来。 行针过后,谢容止站在黑暗中看了她一会儿。 什么也没说,替她盖好被子,将银针留下,约定明夜再来。 而另一边,冯玉儿挥了挥手,让丫鬟下去。 她转身进屋,朝着季祯笑道:“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人会去看望姐姐呢。” 第二夜的时候,谢容止翻进屋。 刚掀起桑虞手臂上的衣衫,就被闯进来的侍卫拿下。 季祯冷冷地看了一眼床上惊慌的桑虞,不带一丝感情地道:“带下去,关进地牢。” 谢容止不想师妹为难,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挣扎跟着离去。 桑虞知道季祯误会了,急忙拿出枕头下的银针包:“王爷,师兄是来替我施针的,我们并没有发生什么!” 看着银针包,季祯一手挥掉,怒火烧红了眼睛。 “你的戏做得还真足。”
他欺身上床,按住了桑虞的两只手。 “告诉本王,他碰了你哪里?!”桑虞怎么也挣脱不开,胸口骤然升起的疼痛让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而季祯身上陌生的女人香味更是让她直作呕。 “别碰我!” 她眼里的厌恶却让季祯更是愤怒。 他一手掐住她的腰,把她背过身来。 那手底下的腰肢瘦得可怜,季祯眉头一皱,却瞬间被火焰淹没了念头。 痛,太痛了。 桑虞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身体痛,还是心更痛。 眼泪从眼角流下,那一刹,心如死灰。 第六章 大寒夜,人心比雪凉 次日醒来的时候,只有床上的一片狼藉。 桑虞看着枕头上昨夜自己呕出的血迹,手指慢慢攥紧。 她换了身衣服,急忙奔去了地牢。 地牢里没有人阻拦她,那股冲天的血腥味却让她手脚发软。 一夜过去,桑虞只找到了一个不成人形的谢容止。 他的双手双脚被挑断了经脉,身上更是伤痕累累,血染红了他本来洁白的衣服。 “师……”桑虞不可置信的低呼出声。 眼泪瞬间从眼底涌出,她踉踉跄跄的跑过去,甚至不敢去触碰他。 谢容止睁开眼皮,桑虞的脑子轰的一声! 那原本清朗温柔的双目此刻竟只剩两个血洞! “师兄!” 她浑身颤抖,哭得连话都说不全了。 谢容止颤颤伸手,被挑断了经脉的手此刻却连抬都抬不起,桑虞连忙蹲下去握住他。 “师妹,你来了……” 桑虞的心口像是被人紧紧掐住了一样透不过气来。 “他怎么能这么对你!他怎么能……” 桑虞的眼泪落在谢容止手上,他的手一颤,用尽全力反手握住了她。 那个男人,说他见了师妹的身子,挖去了他的双眼。 说他进了不改进的地方,碰了不该碰的人,废了他的手脚筋。 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了。 可师妹怎么办?她好不容易才想着活下去。 谢容止胸腔起伏,厉声道:“师妹,你答应我……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好……” 她从喉咙口逼出了这句话。 得到想要的回答,谢容止虚弱的弯了弯嘴角,笑得十分温柔满足。 “……你出嫁的时候,还是师兄去送的你……你记得么?” 桑虞泣不成声。 “那条路真远,师兄当时真想回头就走。可你这小没良心,眼里只有情郎,没有哥哥了……” 谢容止话语一顿,还是说道:“现在,也轮到你送送师兄了。” 桑虞怔愣住,瞬间明白其中的含义。 谢容止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的,他看起来……已经不像个人了。 那握着自己的手用尽了全部力气,只求一死。 黑暗潮湿的地牢中,桑虞缓缓举起了手。 …… 谢容止握着她的手渐渐软了下去,嘴角却带着一丝解脱的微笑。 桑虞抱着他的尸体,呆愣愣地坐在地牢里面。 怀里师兄的尸体一点一点变得冰冷。 季祯来到地牢里面,冷冷看着桑虞抱着谢容止的尸体,他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谢容止半夜私闯王妃寝房,本王留他一个全尸,已是大发慈悲。” 一片黑暗中,季祯听见桑虞单薄冰冷的声音。 “季祯,你真的爱过我吗?”那音调,绝望得令人发颤。 季祯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你曾许我一生一世,可不过短短七年,你就另娶她人;师兄一心救我性命,你却折辱他而死……”她又问,“你真的爱过我么?” 如果真的爱过她,为什么连一点点信任和温暖都没有了…… 却听季祯语带厌恶:“你到底还要装病到什么时候,真是无可救药!” 是啊,她确实是无可救药。 从一开始就病入膏肓。 “我知道了。” 大寒夜,鹅毛大雪。 桑虞穿着全是谢容止血迹的衣袍,跪在季祯的殿门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