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死者为大,请你们不要再编排我的妻子!” 那几个村妇连忙点头应下,匆匆离开了。 唐琪冉坐在院墙上,看着战士们帮她收殓、搭建灵堂,这小小的院子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她没想到,从前因为和傅瑾洲的关系而受尽冷眼的自己,竟然在死后还能享受这么大的排场。 傅瑾洲靠坐在门边,点起一根烟,看向远方。 他那俊朗深邃的眉眼在烟雾缭绕中有一瞬间的模糊。 连带着那些难以言喻的情绪似乎也都被吐出的烟一同带走了。 …… 那时唐琪冉给阿妈办葬礼,停灵三天,来吊唁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现在她坐在墙头,看着源源不断前来的各路军官、军属、名流。 宾客之多,可谓门庭若市,络绎不绝。 她知道,这些人都是冲着傅瑾洲来的。 唐琪冉百无聊赖地看着自己的葬礼,撑着下巴喃喃:“这么多人,得摆多少桌席啊?人情能收不少吧……” “拿着这笔钱去上海深圳买房,往后三代都不用愁了……” 正在跟前来吊唁的付师长握手的傅瑾洲神情一僵。 付师长没注意到傅瑾洲的反应,只是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不无惋惜道:“前两天我还在说,等任务结束,我跟你一块儿去给好雨好好解释,我还开玩笑说到时候我帮你……让她别给你跪搓衣板……” 他说着说着,已然红了眼圈。 傅瑾洲薄唇紧抿着,面部线条变得十分紧绷刚硬,太阳穴都因为他死死咬紧牙关而凸起。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声音低哑又颓然:“是我的问题,我应该……早一点跟她说清楚。” 唐琪冉听着他们的话,深深皱起眉头。 她丝毫不觉得安慰,反而心里泛起一阵阵酸楚。 大概这就是命吧,总是在错过、误会、差那么一点…… 唐琪冉幽幽叹了口气。 “子峣!”乔知滟跟在乔师长身后出现,刚下车就匆匆奔上前来,担忧地看着他,“你没事吧?听说那个凶手很危险,我都担心死了……” 这副担忧的模样落在唐琪冉眼中刺眼极了,她默默移开目光,胸口一阵阵发堵。 傅瑾洲不着痕迹地退后了一步,避开了乔知滟伸过来拉他的手,语气疏离:“乔同志,这里是我的亡妻唐琪冉的葬礼。” 第16章 乔知滟面色一僵,随即眉头皱得更紧,泫然欲泣:“我知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完全不敢相信,她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人就没了呢……” “要调情不能换个场合么?来我的葬礼上装什么?”唐琪冉皱起眉,不悦地嘀咕,“我看你的嘴角都要压不住了。” “滟滟。”乔师长微微皱着眉走上前来。 乔知滟神情一僵,默默退开了些许。 傅瑾洲没说什么,向乔师长敬了个礼:“乔师长。” 乔师长和他握了握手,感叹道:“节哀啊。” “我们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都很震惊,当初谁也没想到你们俩会是一对……”他说着,有些尴尬地瞥了一眼自己身旁的乔知滟。 任谁都看得出来,乔师长这是后悔当初把自己的女儿介绍给傅瑾洲了。 唐琪冉轻哼了声:“傅瑾洲,你也有被嫌弃的时候……” 乔知滟却不依,拉着乔师长的胳膊晃了晃,神情不满。 傅瑾洲神情淡淡地移开目光,面无表情地说:“不管以前还是以后,我的心里都只有好雨一个女人。” 他看向灵堂里唐琪冉的黑白遗照,坚定地说:“是我选错了保护的方式,我会用我的下半辈子向她忏悔。” 言下之意,就是绝不续弦。 周围的人都安静了瞬,震惊地看着他。 连唐琪冉也变了脸色。 她没想到事情变成了这样。 傅瑾洲不是想跟她离婚的吗?不是不希望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吗? 为什么她死后,他反而高调地告诉所有人,唐琪冉是他的妻子。 撕毁了离婚报告,还当众说出这样的话。 乔知滟一张俏脸憋得通红,涌出的眼泪也多了几分真情实感。 唐琪冉摇摇头,决定不再想。 随他去吧,反正她只是一道灵魂,又不能做什么。 数九隆冬,天阴得很早。 下午的时候,许久没有露过面的梁父梁母匆匆赶到。 一下车,梁父就红着眼上前,高高扬起手,狠狠给了傅瑾洲一巴掌! “我跟你妈不过是去外地参加了几个会议,怎么就闹成了这样!”梁父气得声音都在颤抖。 所有人都惊住了! 梁母连忙拉住梁父,声音哽咽:“你冷静点……” 她的眼眶和鼻尖也是一片通红,显然已经哭过一场。 她悲戚地看着自家垂眸不语的儿子:“子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短短一个月没见,慧英和好雨她们娘儿俩……都没了……” 傅瑾洲半边脸很快就红肿起来,他垂着眸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声音沙哑又艰难:“这件事……说来话长。” 他带着梁父梁母走到院子外一棵大树下,将这三年来他们所不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孽子!”听完傅瑾洲的讲述,梁父又气得高高扬起了巴掌。 傅瑾洲默默闭上眼,神情平静。 那个耳光却迟迟没有落下。 傅瑾洲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梁父沉沉叹了口气,放下了手,满是痛惜地摇头:“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好雨啊!” 一向铁血手腕的梁父头一次表现出这样的情绪,唐琪冉坐在一旁,不由心头一紧。 傅瑾洲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眉头皱起:“爸……” 梁母一边拉着梁父安抚着,一边抹了抹眼泪,看向傅瑾洲的眼中满是不解和失望。 “子峣,好雨从没有在我们这里说过什么,我们会做主让你和她结婚,是因为我们看得出来你喜欢她!你怎么会觉得我们是在逼你!” 第17章 唐琪冉听到这话,神情顿时一变,下意识看向傅瑾洲。 傅瑾洲僵在了原地,难以置信地看向梁母:“什么……?” 他话没问出口,唐琪冉却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他想说:我怎么可能喜欢唐琪冉? “他怎么可能喜欢我……”唐琪冉嘀咕着,心里泛起涩意。 她曾经多少次幻想过有一天能打动傅瑾洲,让他爱上自己,和他做一对两情相悦的夫妻。 可傅瑾洲的冷漠和排斥,一次次将她推开,让她知道,妄想终究只是妄想。 他不可能喜欢她。 梁父沉着脸说:“你有一回庆功宴上喝醉了酒,回来一直念叨着要娶好雨,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唐琪冉闻言一怔,不由看向傅瑾洲,自言自语般问:“这是什么时候……你真的喜欢我?” 傅瑾洲面色微微凝滞,似乎陷入了回忆。 梁母接过话,说道:“所以后来我们去问了好雨的意思,她说她喜欢你,我们觉得既然你们两情相悦,那就干脆给你们牵牵姻缘,谁知道……” 傅瑾洲攥紧了手,低声说:“我不知道我喝醉之后……说过这样的话。” “我们跟你说过,可你一口咬定没有,我们就以为你是不好意思!” 梁母痛心疾首地继续说道:“以我们这样的家庭,想嫁进来的姑娘那么多,你看我跟你爸什么时候点过头!我们怎么可能是别人随便几句话就能说动的!” “要不是看你喜欢好雨,我们也不能做这个主!怎么到了你那里,你就觉得我们是在逼你了!” 傅瑾洲眉心折痕愈深:“我什么时候……” 他刚开口,又被情绪激动的梁母打断:“你就算觉得我们在逼你,你为什么不说!你偏偏只肯把气撒在好雨身上!尽让她受委屈!” 梁父狠狠瞪了他一眼,重重哼了声:“懦夫!” 傅瑾洲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终究什么都没说。 唐琪冉听得心都揪到了一起,她忍不住飘上前去,温声安慰情绪激动的梁父梁母:“伯父伯母,你们别激动……” 她话没说完,就听梁母抹着眼泪说:“难怪好雨每次来看我们,都不肯叫我们爸妈……” 唐琪冉噎了一下,小声改口:“爸、妈……你们别激动,别把身体气坏了……” “我的死也不能怪到傅瑾洲头上。”她说着,有些惆怅地看向院子里,正好一长串鞭炮声炸响。 就在这噼啪的响声和散开的烟雾中,她的声音幽远又渺然:“可我阿妈的死,却跟他们都有关……” 如果不是傅瑾洲一直不愿意解释,不愿意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就不会受到公开批评、被赶出部队。 外面也不会传得风言风语满天飞,阿妈更不会为了维护她而被人害死! 越想,她胸口那股不甚明晰的恨意就越发尖锐起来。 她扭过头看向傅瑾洲,恨恨地说:“我自己的死,我可以不怪你,可阿妈的死,我永远不会原谅!” 傅瑾洲深深闭了闭眼,哑声说:“都是我的错。” “如果不是因为我,她和伯母……和阿妈,就不会落得这样的结果……”傅瑾洲浓墨般的眉毛紧紧皱起,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血一般。 梁父梁母皱着眉头看着他,一时没说话。 傅瑾洲清颤着缓缓吐出一口气,轻声说:“我……的确喜欢唐琪冉。” 第18章 唐琪冉听到这话,灵魂轻颤了一下。 这是她后来,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现在傅瑾洲说出了自己的心意,可他的身后,却是自己的葬礼。 唐琪冉缓缓摇头,背过身去:“太晚了,傅瑾洲,你这句话来得太晚了……” 她的悲戚都被寒风卷起,呼啸着远去:“我都已经死了,你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我这辈子,只会有她一个妻子,以后也绝不会再有其他人。”傅瑾洲将刚才在乔知滟面前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梁父和梁母神情复杂地交换了眼神,都是摇头叹息。 “罢了,罢了!这些话,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梁父红着眼眶拍了拍梁母的手,“走,进去陪陪好雨。” 傅瑾洲看着他们相偕离去的背影,眸光微闪。 …… 葬礼办了三天,傅瑾洲一直在灵堂守着,任谁来劝他去休息都没用。 她被葬在周母的旁边,两座新坟挨在一起。 唐琪冉好像从这两个小土包上看见了自己和母亲相依为命的那么多年。 葬礼刚办完,准备下山的时候,傅瑾洲忽然失去意识,直直倒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