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不出来这样的话。 季宸宴自认为自己是一个理智的人,从小到大,他的优点就是冷静、聪慧。 为什么三番四次面对谢小秋时都会那么不受控制? 可当他那天在车里吻上黎灵溪的唇时,那种失控和现在这种感觉截然不同。 想到黎灵溪,季宸宴的心口一阵撕裂的痛楚。 黎灵溪会有多疼,那一道刺伤了她的心肺,她面对疯狂的、蓄意报复的火焰,连下床逃跑都是奢求。 她就那样活生生葬在一场大火里。 季宸宴感觉手心传来星星点点的湿意,他就像是呆滞了一般,看着源源不断滴落的泪水。 他哭了。 这是季宸宴成年后第一次流下眼泪,卧室中还散发着他曾经闻到过的,黎灵溪身上浅淡的玫瑰香气,他将脸埋进那烟粉色的长裙,就像被女人温柔地拥进怀里。 他无法自控地大哭了起来,哭得哽咽,撕心裂肺。 “黎灵溪……” 只是再也不会有一个眼睛亮亮的女人,用那么可爱和柔软的语气问他。 “季宸宴,你要不要和我离婚啊?” “季先生,您在描述中说,因为妻子的逝世而食不下咽、寝不安眠,就算用心完成了工作,也没办法好好回忆自己都做了什么事情对吗?” 季宸宴点点头。 这几天只要躺在那张床上,他就会想起黎灵溪,无论是梦里还是现实,都时常情不自禁地流泪,眼皮已经因为频繁地擦拭浮起一层薄红。 医生温和地说:“季先生,我知道,爱人的死亡是非常难以接受和面对的事情,您没有生病,只是暂时无法从过去的回忆中走出来。我推荐您暂时放下工作,既能够暂时避免出现误差,又可以顺道散散心。” “请您节哀顺变。” 爱人?季宸宴心想,我爱她吗? 他这辈子还不明白爱人是什么滋味,就先知道什么叫做失去挚爱的痛苦。 季宸宴狼狈地擦了擦脸,低声说:“谢谢,稍后我的助理会为你结清账款。” 第12章 玻璃一般透明清亮的海面倒映着粼粼的波光,傍晚的太阳温柔地披拂在身体上。 女人身材姣好,被比基尼勾勒出完美的线条,她一边听着电话中喋喋不休的声音,一边朝前来搭讪的男人摇了摇手指。 “我不喜欢比我小的男人,”她笑道,“你在我眼里还是个孩子哦。” 明明她也还没多大,可是散发的风情令人脸红,男人被拒绝后也不生气,笑着说:“那等我长大再来找你,好吗?” 萍水相逢还能有下一次么?黎灵溪心想,她对电话里忧心忡忡的黎父说:“好了爸,不要露馅哦”,随即果断地挂掉了。 “好的小弟弟,”黎灵溪咬着椰青上的吸管,朝他眨了眨眼。 送走缠人的男大,黎灵溪伸了个懒腰。 太阳已经掉落在了海平线以下,她这几天在海岛的生活导致皮肤已经均匀地黑了一个度,看上去美艳得惊人。 “就是有点无聊啊,”想起电话里黎父告诉她季宸宴跑去大闹灵场的事,黎灵溪倒是很意外。 她以为自己这个女配死后,主角的感情线会迅速发展起来。 但安插在黎氏的眼线告诉她,季宸宴最近不仅没有和谢小秋越走越近,还直接挂了半个月的假期。 “听说季总要出去旅游啦,”对方以为她只是暗恋季宸宴的哪个舔狗,笑嘻嘻地说,“你可以试图偶遇。” 那到时候要告诉他自己是诈尸了还是没死透? 黎灵溪嘴角一抽,回了一个笑脸过去。 她看到沙滩的一个小亭子围了几个年轻的学生,准备过去看看是在做些什么。 刚靠近就看见刚从海里上来,一身水汽头发还湿漉漉的那个男大学生,竟有些无语凝噎。 自从知道生活的世界是一本小说后,无论什么机缘巧合的剧情安排黎灵溪都不意外了。 “姐姐,好巧哦,又看见你,”男生笑起来有一口白牙,“好有缘分,可惜我还没来得及长大呢。” 黎灵溪笑着说:“就这么几步路的沙滩,想不遇到也很难啊,你们在做什么?” “姐姐你要来写吗?”他扬了扬手上的明信片,“可以花一块二贴一张邮票寄给朋友哦。” “没人寄怎么办?” 周围响起一片嘻嘻哈哈的笑声,其中一个女孩推了推男孩的背,笑着说:“姐姐,那你寄给他吧,我看他都迫不及待了。” 男孩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确实很想要……” 坦率得有点可爱,黎灵溪买了张画着小狗游泳的明信片,大方写上自己的新号码,拍在男孩的胸口:“给你。” 男孩脸红红地收好,周围响起一片善意的哄笑声。 黎灵溪倒是没想谈恋爱,但是逗逗小男生也挺有意思的,她最近实在是无聊得要死,出门玩也没办法出国。 有一点露馅可能性的危险行为还是不要做了。 她和那群小孩挥手道别,自行回了酒店。 这个点刚好是自助餐开餐的时间。 第13章 但是直到晚上,她都没有收到男生发来的好友申请或者短信。 可能也只是说着玩玩,又或者是害羞?黎灵溪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情生气。 差不多要离开这座岛的时候,黎灵溪都快忘记了这个小小的插曲。 手机叮咚一声,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你好。】 黎灵溪挑了挑眉:【你是哪位?】 这一会儿信息隔了很长时间才回复过来,简短地写了几个字:【明信片。】 哦,那天的小狗。 没想到他线上聊天的时候这么正儿八经的,一点都不像之前那样活泼可爱。 黎灵溪看着这硬邦邦的语气,想起那个臭男人,她故意打字道:【你好高冷,之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 对方先发了一个问号过来,又说:【请问你的名字?】 【不告诉你,除非你先说你的。】 【我也不告诉你。】 好嘛。两个人隔着网线打起了哑谜,黎灵溪其实不太喜欢这种爱卖关子的人,撇了撇嘴。 她的航班已经提醒登机了,黎灵溪索性关了机,坐上自己的位置。 黎灵溪短时间内没办法回到自己家,只能四处旅行。 不过那些年她也过得挺累的,刚好放松一下心情。 当她彻底离开季宸宴身边,她才知道原来自己错过了这么多风景。 虽然暂时没打算谈恋爱,欣赏欣赏还是可以的。 想到这一点,本来打算拉黑那个小狗的黎灵溪还是手下留情了。 下一站在很久以前就想和季宸宴一起来的西北,她租了一辆SUV自驾游,沿途看到不少风景,心情好了很多。 配角就一定只能做主角的陪衬吗? 黎灵溪偶尔有时候会这样想。 如果无法违背这个世界的意志,她偏不要插足去做那对主角之间可以轻松越过的矛盾,成为他们感人爱情的见证者。 她有自己的父母,生活,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如果在这本书里只能做配角的话,那至少要在自己的人生故事里当一个亮眼的主角吧。 天高地阔的西南沿途能看见有数不尽的荒山,风景是内季看不见的美丽。 再往西去,慢慢地能看见大片大片的绿色了,黎灵溪第一次自己完整开完这条从小就想要尝试的官道,兴奋地拍了张照片。 图上她戴着帽子口罩,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唯有一双眼睛明亮如星,站在高大素雅的宫殿下。 犹豫了一会儿,她的兴奋劲儿慢慢消失了些,不知道能把照片发给谁看。 清醒后的黎灵溪才发现自己真心的朋友其实很少,这些年她一直着了魔一般追着季宸宴跑。 难怪会成为一个可怜兮兮的配角。 她干脆谁也不发了,新的号码创造的新的社交软件里,只有那个沉寂很久的小狗弟弟的好友。 索性发在了平台上。 风吹幡动,转经筒前不少人在磕着长头,为自己的愿望忠实地朝拜着。 黎灵溪想了一会儿,还是在那上面留下了自己的心愿。 “愿所有人都能成为自己。” 而不是被命运无情裹挟着前行。 除去为自己,也是为那个温柔善良的谢小秋,还有…… 虽然不承认,但确实有季宸宴的一部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