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后他没有回家,而是去了烈士园。 光秃秃的枯枝像是裂痕印在雾蒙蒙的天空下。 烈士园里很安静,放眼望去,一个墓碑上鲜亮的红字格外显眼。 站在墓前,沈诉缓缓单膝跪下,凝望着碑上那一小寸的照片。 上面女孩的笑容依旧鲜活明媚,就像初春的阳光,充满了生命力。 “蓁蓁……” 他欲言又止,嗓音含着砂砾半沉哑。 原本的千言万语,突然一下就说不出来,也没了意义。 沈诉苦笑,抬起手,指腹轻轻划过照片,触及的冷硬让他想起落音温暖柔软的脸颊。 良久,他从口袋拿出一份写着‘审批通过’的离婚报告申请,又拿出火柴。 ‘嚓’的一声,火苗燃起报告的一角。 火光在沈诉幽深的眼眸中跳耀:“等我们重逢的时候,你可以放心的再叫我‘哥哥’了。” 一阵风吹来,灰烬被卷起,擦过他泛红的眼角。 沈诉拧眉眯了眯眼,抬眸间,竟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隐约站在不远处。 他愣了瞬,瞳孔乍然紧缩。 “……蓁蓁!?” 第14章 沈诉猛地站起身,刚朝落音踏出一步,那抹身影眨眼间就消失了。 环顾四周,一片沉寂。 心好像在瞬间从悬崖摔进了谷底,浸入刺骨的冰水中。 是幻觉…… 他呼吸微微急促,转头看着墓碑,极力掩去痛色和落寞。 还是没能接受落音已经死了的事实吗?不然怎么会看见她还在…… 站了很久,沈诉才默默拾起低落的情绪,失魂落魄的离开。 当落音睁开眼时,入眼的是一列列高耸的松柏,一座座墓碑整齐的穿插在其中。 她恍惚的目光慢慢有神,茫然看着四周。 这里是……东江的烈士园? 她怎么会在这儿?自己不是为了救牧民死了吗?难道……自己又重生了? 正当落音疑惑自己是不是再次经历了重生时,竟然看见沈诉从烈士园中出来。6 她愣了愣,下意识喊了声:“哥!” 可沈诉像是被听见也没看见,带着她从没见过的落寞表情,径自从她身边走过。 落音愕然回头看着男人的背影,又伸手要去抓住他的袖口,可冥冥之中像是有什么阻碍,让她无法触碰。 她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这到底怎么回事?” 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和一丝慌乱,落音追着沈诉,在他身边大声叫着:“哥?哥!你看不见我吗?” 然而沈诉始终是一副感觉不到她存在的模样。 见园门口站着哨兵,她又不死心地跑到哨兵面前转了几圈,哨兵也始终是挺胸抬头,目视前方的样子。 落音彻底傻了,低头看着身上崭新的军装,摸着自己冰冷的脸颊:“难道……我没有重生,而是成了孤魂野鬼?” 混乱间,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 爷爷对着她的墓碑敬礼,沈诉晕倒…… 她真的死了,而且也没有重生。 想到爷爷满是痛苦的眼神,落音心都要碎了。 她红了眼,泪水充斥在眼眶中,挤压的通红。 上辈子她已经让爷爷白发人送黑发人了,没想到这辈子她又让爷爷孤身一人。 想到这儿,落音压着胸口的剧痛,转身朝军区跑去。 一直跑到军区大院,跑回家,她根本感受不到疲倦,只是在踏进家门的那一刻,隐忍的泪水终于止不住的掉下来。 爷爷坐在沙发上,看着手里顾家唯一的一张全家福,曾经健壮的身体在此刻分外瘦弱孤寂。 他摸着照片中的她,声音依旧充满了慈爱:“蓁蓁,你记得来梦里看看爷爷啊……” 落音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过去,缓缓跪在老人面前,看着他已经白完了头发,哽咽哭着:“爷爷,蓁蓁在这儿,我说我要回来陪您的,但是我……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遍遍道着歉,像是一个罪人在进行忏悔。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落音红着眼望去,是沈诉。 他朝顾司令端正地敬了个礼后才跨进来,目光扫过那张全家福照片,神情微黯。 顾司令抹开眼角的泪,看着他:“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 沈诉抿抿唇,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声音清晰:“爷爷……不,司令,特战营营长沈诉,正式向您申请调至西藏边防部队!” 第15章 顾司令愣住:“你说什么?” 落音也诧异看着满眼坚决的沈诉,对他这个突然的决定一头雾水。 面对顾司令不解的眼神,沈诉又沉声说:“我想去戍边。” 短短五个字,仿佛刻满了他的决心,让落音心头划过抹说不出的怅然。 她缓缓站起身,凝着这个曾经深爱了两辈子的男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难道是因为自己死在了那儿,所以他才想过去吗? 可他不爱她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决定? 沉默了很久,顾司令放下照片,没有立刻应允:“聿北,所有人都说你是个兵王苗子,但我知道当兵不是你的初衷,而是你对顾家报恩的方式,就像你答应跟蓁蓁结婚一样。” 说着,他憔悴的脸上多了分无奈:“我打了一辈子仗,从没有后悔的时候,但在你跟蓁蓁的事情上,我悔不当初。” “如果我不同意你们的婚事,也许蓁蓁还在,她是我孙女,你是我孙子,但现在蓁蓁已经走了,你难道也要丢下我这把老骨头离开吗?” 听着这些话,落音心酸难忍。 她看向目露悲叹的爷爷,胸口就像被狠狠砸了一下,喘不过气。 此刻的老人不再是刚强了一辈子的军人,更像是个需要安慰的平凡老人。 即便知道没有人听见她的声音,落音还是忍不住朝沈诉说:“哥,你别去,替我陪陪爷爷好不好?别去……” 然而沈诉只是捏紧了拳,语气中的执拗不减分毫:“司令,三年后我就会回来的。” 其实他知道,这些年下来自己的身体已经落下很多战后后遗症,即便不去戍边,过不了多久也会因伤从一线退下来。 如果是那样,倒不如去落音去过的地方,也许到了那儿,他可能会像落音一样真正释怀。 落音凝着沈诉,眉头紧锁。 即便跟他相处了两辈子,她始终看不透也抓不住他的心思。 终于,沉寂被顾司令的一声叹息打破。 他站起身,拍了拍沈诉的肩膀:“你去吧,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三年后一定要回来。”而不是像蓁蓁一样…… 沈诉紧绷的双肩微微一松,点点头:“会的。” 天渐黑。 落音站在屋檐下,凝望着深蓝色的天空,目光复杂。 她不明白,为什么老天爷让自己以这样的方式存在着,除了什么也不能做的无奈,只有看不到尽头的孤独…… 这时,沈诉从书房中走出来,顾司令将为他扶正帽檐:“我明天要去首都开会,就不能送你了,记住我说的话,要记得回来。” 沈诉敬了个礼:“是!” 顾司令沉叹一声:“……去吧。” 沈诉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看着这分别的一幕,落音心里五味杂陈。 她走上前,试图触摸老人的脸,可抓住的终究是一片虚空。 像是卸下了满身疲倦,顾司令坐到沙发上,视线落在照片:“蓁蓁,你还是保佑保佑聿北吧,让他平安回来。” 落音心头微怔,紧接着,又听他叹息一句:“不然我总觉得,他走了就不回来了。” 第16章 天刚亮,顾司令就出发去了首都。 目送他离开后,落音便往自己和沈诉从前的家去。 身边经过一列列早训的战士,口令声和哨声在训练场此起彼伏。 一切都还和以前一样。 环顾四周,她又一刹那忘记自己已经死了。 回过神,朝训练场看去,没有看见沈诉。 落音皱起眉,平时沈诉天不亮就训练了,哪怕有伤训练不了也会去盯着,今天怎么不在? 按捺不住心底的担忧,她加快了脚步。 等一进门,就闻见了一股酒味和血腥味。 循着味道走进房间,只看见沈诉合衣躺在床上,脸色微白,眉头皱的紧紧的,桌子上放着一瓶空了一半的白酒瓶。 而他腹部、肩膀和左臂的伤口都渗出了血,印在军绿色的外套上格外明显。 落音心霎时一紧:“哥!” 她下意识就要去帮他止血,可想起自己根本碰不到他,急的满头汗:“哥?哥!你快醒醒啊!” 恍惚间,沈诉感觉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