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她看见顾谨言伸出一只手来到她头顶。 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还以为他要打自己,可是头顶却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 白槿瑜一惊,睁开眼,对上那双温柔如月的般的眼神,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就这样轻轻地摸着她的头,嘴角明明是笑着的,眼中却盛满了旁人看不懂的悲伤。 他轻声道:“你还是你,一点儿也没有变。” 白槿瑜微微将头一缩,往后退开了一步:“太子殿下可是认错人了?” 顾谨言收回那只僵在半空中的手,良久叹息了一声:“我没有认错人,我从来不会认错你。” “可是……”白槿瑜皱眉,心里却闷闷的。 顾谨言浅浅一笑,缓缓开口:“我知道,你是赵国白家的六小姐,老国公大人的孙女。” 白槿瑜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他竟然知道自己是赵国白家的六小姐? 顾谨言脸上仍旧是淡淡的:“放心吧,此事我心中有数,你若是真心想要我性命,你开口就是,我绝不拒绝,就当做是还你的。” 她愣在原地,一时不知该作何回应。 难怪陆南弦说,洛韶就是他的软肋。 现在看来,岂止是软肋,该说是命门了。 “太子殿下,如果当年那位南宫将军还在的话,你们是不是已经成亲了?”她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话。 似乎,这也是她一直想要知道的。 可是答案,却并不是想象中那样的肯定。 顾谨言微微垂下头,细碎的花瓣碎影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他极为认真地看着她,良久才吐出两个字:“不会。” “为什么?”白槿瑜几乎是脱口而出。 ![]() 看得出来,顾谨言应该是很喜欢那位逝去的南宫将军的,为什么却不会娶她? 顾谨言叹了一口气,继而又缓缓笑道:“她是九天翱翔的凤,世上本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将她束缚住,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该被区区一个太子妃的位置束缚住。” 白槿瑜心里一片震撼,原来,世上有一种感情是绝对自由的。 原来世上有这样一种男子,身居高位,却并不是一味的占有。 世上所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大致是说情愿得到一个相爱之人,携手白头。 可是,相爱何必不相离? 那位南宫将军,想必是位志向高远的女子,不为情爱所困,而顾谨言一直都懂她,明白她,所以才没有想过要娶她吧。 “太子殿下日后乃一国之君,难道不打算为姜国寻一个国母吗?” 顾谨言看着她,眼神无限伤感,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出口,却又生生咽下去。 最后他也只是浅笑着说:“在我心中,她已经是我的妻子,未来百年之后,本宫随她去地下,将尸首烧成灰,洒在靖海关前,一辈子陪着她。” 不知怎么,听完这番话,白槿瑜忽然眼眶一阵酸涩。 她可不是什么软心肠的人,可怎么一遇到姜国这些事情,总是忍不住心里一阵阵起伏不定? 见她良久未语,顾谨言才故作轻松地开口:“不说这些了,以后你若想来寻我,便直接入宫就行,没有人会拦着你。” 听顾谨言这话的意思,是她刺杀之事就这样结束了? 白槿瑜一肚子疑问,急于想找到陆南弦问个清楚,便也匆匆告辞,出宫直接回了驿馆。 第三十三章 真相 驿馆。 回到驿馆的时候正是午时,白槿瑜还未踏进大门,就听见里面一阵争吵的声音。 “陆南弦,别以为你是四皇子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了,你究竟让我六妹妹去做什么了?眼看着已经两天都没有见到人了!” 她一下子就听出来,这是白烨的声音。 她心中一暖,大步走进去。 陆南弦的声音才跟着传过来:“说了你不用着急,你也知道她是什么人,顾谨言乃至整个姜国都不会对她怎么样。” 白槿瑜的脚步在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彻底顿住了。 房间里的白烨和陆南弦全然没有察觉她就在门外。 白烨显然是真的着了急:“我不管你有什么阴谋阳谋,既然你当初让她做了我白家的女儿,她就是我名副其实的六妹妹!” “白烨!你平时不务正业,花天酒地也就罢了!这是什么事情,这是为了我赵国大业,容不得你胡来,她终究是姓南宫,看见那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南宫长瑶了吗?人家才是亲姐妹,你白烨不过是跟她留着一样的血罢了!”陆南弦听声音也是恼怒极了。 “嘭——” 房间里,白烨砸了什么杯盏,声音陡然拔高:“当初是你说的,她什么都不会记得,以后就是赵家人,南星用了三十年的寿命救活她,还有槿瑜,她身上流着槿瑜的血,怎么就不是我的六妹妹了!” 白槿瑜的脑袋一瞬间是空的,两人吵架的声音传进耳朵里都变成一阵嗡嗡的噪音。 难怪顾谨言那样笃定她就是洛韶。 难怪她会长着一张跟南宫长瑶一模一样的脸。 难怪陆南弦一直这样有恃无恐。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般不可思议的事情,原来国师的秘术真的能让人死而复生。 陆南星用了三十年的寿命让她活过来,国公府的六小姐确有其人,却并不是她。 她脸色煞白,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转身跑了出去,就像她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一般。 街头人群熙熙攘攘,来往的人群时不时往她身上看。 “这姑娘长得好像咱们的南宫将军啊!是长瑶小姐吗?”一个路人小声嘀咕着。 另外立马就有人接话:“肯定不是长瑶小姐,长瑶小姐多温柔啊,一看就能分辨出来。” “啊?那这个真是咱们南宫将军不成?莫非是将军在天有灵,转世托生了?” 白槿瑜匆匆走开,生怕被人再认出这一张脸。 原来她真的会是洛韶,她以为的亲人,朋友,原来都是假的。 那些人就是欺她失忆,哄她骗她,甚至让她差点就杀了姜国太子——自己国家未来的国君! 若非自己那一念之慈,险些筑成大错。 可是,她还是欠着陆南星三十年的寿命,不说旁人,起码陆南星这两年待她是极好的。 不知不觉,忽然走到一条空荡的长街,长街中央立起一座府邸。 府邸上的牌匾写着两个字“将军府”。 只是南宫家两年没有主人,南宫长瑶又是一直住在皇宫的,这将军府自然门庭衰落。 将军白骨掩黄沙,谁记昔年门庭冷。 白槿瑜纵身一跃,进到府中,没有人遇到阻拦。 里面倒是有几个老仆会清扫打理院子,只是府中没有一个护卫。 想来,要么是南宫家世代清廉,府中不会有人偷盗,也可能是仗着历代南宫家将军的威名,姜国无人忍心动这南宫家的东西。 她自己走着走着就到了一所院子门口,站在门外,隐隐就能看见院子里紫薇花树的树梢伸出枝丫。 她心中一颤,抬脚走了进去。 院子里许是很久没有人来过了,没有人打理,院中的荒草已经长到了半膝盖高。 那棵紫薇花树长得甚好,枝叶参天,她似乎能窥见它六月开花的时候该是何等洋洋洒洒。 眼前一阵恍惚,她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两个小小的人影在紫薇花树下打闹,嬉戏。 那是少年时的顾谨言和洛韶。 可是如今呢,她自己也分不清楚,她到底是洛韶,还是白槿瑜了。 她苦笑一声,转身往屋子里走,屋子外面上了一把铜锁。 两年的光影,铜锁已经锈迹斑驳。 白槿瑜拿下头上一支钗子,熟练地开了锁。 “哗——”沉重的锁链掉在地上,房门被轻轻推开。 经了风一吹,屋子里浮起一层灰尘。 该是许久没有人来过这里了,这里自从被顾谨言锁上,这间房子,也像是被人遗忘了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