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欠我的,不找你找谁?”他笑得寒意毕现。 “如果我偏不给你生呢?” 谭景昀的动作停顿了一霎。 这话题让他丝毫没有了继续下去的欲望,他就索性坐了起来,在床边整理自己的衣裳。 领口的扣子系好,袖子上的褶皱扯平。 “你还不起,别人代你还也行。”他起了身,“向天问还是路时晴,你选一个吧。” 许丝柔猛然坐起:“你什么意思!” “他们是杀我孩子的帮凶。要是你还不起我这条人命,就让他们其中之一来帮帮忙。”他越说,话音越轻,语意也越发懒散,仿佛这件事无足轻重,根本不屑再说下去了,“我给你自由,两人之中,你可以保全其中一个。” 许丝柔反应不过来,木然接下去问:“那另一个呢?” 谭景昀没答,却是一笑。 低头把沾惹在自己裤子上的一片鹅绒摘下来,拿手轻轻一拈,那绒毛就纠成了一团。他指尖一松,揉坏的羽毛似一粒尘埃,都不知道掉哪去了。 许丝柔似乎幡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惊叫道:“谭景昀,你疯了!他们是无辜的,只是为了帮我罢了,真正要做这件事的是我!杀了你孩子的人是我,你为什么不冲我来?!” 已是下午了,日影渐渐西斜,由窗外洒进屋里的光越缩越短。 谭景昀看着那缕浅金色的阳光,哼笑了一声:“你也知道不伤及无辜吗?那为什么当初不冲我来,而要去动咱们的孩子?” 第200章 四次 许丝柔无言以对。 她的脸隐在半明半暗的余晖里,两眼空洞洞的,如雕塑一般默默望着虚空许久,才喃喃了一声:“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放过他们呢?” “还我孩子。”谭景昀死死咬着这底线。 他在商场上从来以稳健灵活而著称,鲜少有这么认死理的时候,这次却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固执。许丝柔瞧着他那道笔直到几乎有些骇人的背影,忽而觉得有些陌生起来。 但既然别无选择,她也不纠结,点了点头:“也好。一条命换两条,划算。那等孩子落地,前尘往事就算一笔勾销了。” 谭老太太来时,许丝柔已经睡了。 自小产之后,她总是睡得很沉,连身边坐着的人谈话的声音都听不见。 谭景昀恭敬地站在老太太身后,垂着两只手,看着老太太伸手给许丝柔掖了掖被角,又拨弄了两下额前的碎发,痛心道:“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其实谭景昀近来也常在心里这么问自己,可他想来想去,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他们本是情投意合的一对,为什么分开了短短几个月,就闹到如此不可收拾? 但未由他深思,老太太便追问:“我听萍姐说,丝丝小月之后落下了毛病,总是下红不止,你找人给她看过没有?” 谭景昀这便一愣。 他这些日子一向很忙,早出晚归。白天往往都见不到许丝柔,只有偶尔下午回来得早时,才能见到清醒些的她。 至于白天家里是否给她请过大夫,他并不知道,只知道她天天喝补品、喝药。 老太太也看出来了,于是转过脸来,不满地望了他一眼:“怎么,你不知道?”声音顿了顿,扶着谭景昀的手起了身,“要我说,这就是你的不是。” “是。”他认得痛快。 “你也不用做这副样子来给我看。且自己想想,你既认丝丝是你的妻子,哪有妻子生病,做丈夫的一问三不知的?” 老太太一面往走,一面沉吟着。 “丝丝打掉孩子,你难免伤心,觉得她绝情。可是你这么不明不白地把她关在这,当个猫儿狗儿豢养着,换作是谁能受得了?” 老人的尾音长长,继而声音又低了下来,带着点哽咽:“你伤心,我何尝不伤心呢?她打掉的是你的骨肉,我的亲孙儿。可是……可是无论丝丝做错了什么,我始终都念着她一点好。” 苍老的手在谭景昀手背上拍了拍,像是劝服他,又像是安抚他。 “儿呀,你对我孝顺恭敬,因为我生了你。我只能生你一次,可丝丝她曾两次救了你的命啊。” 不,是四次。 谭景昀在心底里默默否定着老太太方才的话。还有两次,她是不知道的,一次是在舞厅,他被人追击,她为救他扮成风尘女子,另一次是他遭人陷害,她甘愿放逐自己。 数日来心底里熊熊燃烧的火焰像是被骤雨浇透,瞬间偃旗息鼓了。 他缓缓闭上眼,缓了两口气。 眼角有点湿意,他抬手轻轻揩去,声音也软了下来:“是,我知道了。等丝丝醒了,我会好好地同她聊一聊,您放心吧。” 第201章 解释什么 月到中天。 庭中一棵杨树的叶子已经长了有掌心大小,月光的照耀之下,看不出是深青还是浅绿,只有偶尔春风翻动树叶时,叶片上反射的那点银蓝色的光才从窗前滑过去。 窗下的椅子里坐着一个人。 那人正将一缕目光定在她身上。 许丝柔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将自己因熟睡而散开的睡裙领口一拢,戒备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谭景昀手里拿着她的一支笔把玩,听见她的声音,才物归原处。 “我今天没出门。” 是她一整天都没出屋,大部分时间又在昏睡,所以才没看见他。 “哦。”许丝柔答应了一声。 往往这个时候,他就要开始做他想做的事了。 “那我先去洗个澡,准备一下。”她嗫嚅着,穿了拖鞋,往外走。 路过窗前时,手腕被人一拽,脚步也绊住了。 已经是五月初了,即使是夜晚,天气也暖和了起来。谭景昀有时甚至要穿丝质的单衫了,可许丝柔依旧裹着薄薄的绒料子。 手却还是那样凉,仿佛从井水里沁过一样,透骨的冷。 谭景昀心口一阵发闷,声音就低了不少,而且有意放得柔:“不急。”他拉着她的手,把她拽回床边,示意她坐下,“我们聊聊。” 许丝柔抬眼瞥了他一下。 聊?他们之间如今还有什么好聊的? 但是也没必要拂了他的意思,免得最后吃苦受罪的还是自己。 于是就很是静默地垂着眼,听他怎么说。 “今天妈来了,我才知道,你近来身体一直不好,是吗?”他没放开她的手,就把她的手掌捏在指间那么玩弄,“怎么不告诉我呢?” 他近来行事,对她算不上什么怜惜。 许丝柔不说话,只是拿眼瞟着他。那双杏眼里含着点水意,加上她轻颦着眉,一股愁态,分明什么都没说,可又分明什么都说尽了。 到底,她是为着怨恨他,才不愿向他示弱的。 谭景昀心脏抽痛了两下,把话接下去:“女子小产之后容易伤身,下红之症又最耗气血,你不该瞒着。我找了位好大夫,让他明天过来,给你好好看看。” “不用了。”许丝柔冷然开口拒绝。 “丝丝,别闹。”他双手把她的手合在掌心,吻了吻她露出的一截手腕,“只当从前的事都是我不好,你乖乖养好身子行不行?养好了,我们……” “我们什么?”月色下,她的薄唇微微碰了碰,那只手从他掌中抽出,看着他深海似的眸子,“我们好抓紧再生孩子?” 谭景昀不意她这样说,半仰起头,似是愣住了一霎时。 “没必要,别把事情搞复杂了。我眼下就是一台机器,制造一个孩子出来就行,不必考虑机器有什么损耗。反正……”她伸手,把那被子上绣着的花纹一拨,“能生孩子的机器有的是,若是坏了,大不了就换一台。” “丝丝,我不是这个意思。”他频频摇头。 她说自己是生育的机器,就全然否定他们之间任何情感的存在。 这使他心底里越莫名慌乱起来,不得不赶紧解释:“我今天是真的想跟你好好聊聊,把咱们之间的往事都说清楚。” “怎么说清?你不要孩子了?你肯放过我的朋友了?还是你终于肯放我自由了?” 这是她的诉求。 谭景昀想了又想——他以往多么善于讨价还价,商场上纵横捭阖,就没有他拿不下的生意,没有他打不通的关系,没有他做不成的买卖。 可这次……整个头脑就像一块被铁水浇筑成的金属块,密不透风,一动都不会动。任他怎么驱使,脑子里始终只有一个念头盘旋着。 “我可以当作我们不曾有过孩子,也可以不计较向天问和路时晴的事。”他皱了皱眉,像在忍痛,“但我真的……不能再放你走。” 第202章 烦心 “呵!”许丝柔笑了一声,笑声很轻,但其中嘲讽的意味却很明显,“说实话,谭景昀,你现在的样子真让我觉得难堪。” 他抬起头——他何尝不知道自己如今这副死缠烂打的样子有多惹人厌烦?他曾经也被不少女人这样乞求过,她们就如同今日的他一样,心甘情愿地匍匐在他身前,泪眼盈盈地向他祈愿。 哪怕回一下头,甚至只看一眼也好啊。 可那时候他没有,非但没有,反而走得更加决然。 只不想,如今卑微乞求的人变成了自己。 果然是报应不爽,他想。 许丝柔的话音还在继续:“你要我给你生孩子,是不是觉得有了孩子,我的心就定了,就不会离开你了?可我告诉你,这个孩子,我不要,我永远都不会要。” 他已经控制不住地攥紧了手心下那滑溜溜的床单,把丝织品抓得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