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林萧打小认识。 林萧大学毕业后当了模特,全世界各地跑,人脉路子很广。 听见林萧的名字,沈姨神情复杂。 从前她不喜欢桑韫跟林萧来往,觉得林萧算是娱乐圈里的人,成分复杂……想不到现在也有用到人家的时候。 沈姨沉默了一会儿。 她给桑韫盛了碗汤:“喝了滋补下,这阵子你人都瘦了。下周你不是要去培训机构上班的吗?” 桑韫低头看着汤,轻道:“不去了!另外再找工作。” 沈清跟着坐下来:“怎么回事儿?” 桑韫不ᴊsɢ想她担心,假装轻松的样子:“是季淙!他跟人打了招呼……那边把我回掉了!没关系的沈姨,我可以再找工作,报纸上招聘信息那么多,总能找到的。” 她以为沈清会责备。 但沈清沉默了半天,只说了句:“你哥哥出来就好了。” 她起身去厨房。 但一会儿,厨房里传来沈清的声音,带了些压抑:“桑韫,你以为我那么心狠,非逼着你看季淙脸色生活,他是什么样的性子我跟你爸爸怎么会不知道,可是能怎么办呢!万一你哥哥出不来,你以后怎么办?” 沈清说着说着,就哭了。 桑韫心里也难过,但她还是强压着情绪,来到沈清背后轻轻靠着她的肩:“沈姨,我长大了!没有哥哥,我一样能担起这个家的。” 沈清放声大哭…… 桑韫找了几天,没找着适合的工作。 她心里明白,但凡高端些的机构应该都被打了招呼,不可能要她。 于是,她放低要求去了一家演出公司。说是公司,其实就是跑开业周年庆场子的,按表演次数拿钱。 桑韫长得好看,小提琴拉得好。 负责人给她单场300,活儿多时桑韫一天要跑三四场。她每天至少拉6个小时,纤长手指,起了薄茧跟水泡。 日子辛苦,来回奔波,但是桑韫从未后悔。 她没有给季淙打过电话,季淙也没有……偶尔她也会看见他的新闻,参加晚宴、收购公司。 每个场合,季淙都是英挺矜贵的。 这些场合,过去桑韫也会偶尔陪在他身边,看着他英姿勃发的样子,悄然心动。 但如今再看这些,桑韫只觉得遥远陌生。 …… 傍晚,医院顶楼。 桑韫静静坐着,身边放着一昕才从小卖部买来的冰镇可乐,若是从前她不会喝这种饮料,因为不健康,但现在她偶尔会喝一点。 贺季棠就是这时候过来的,身高齐长,一件外科医生的白大褂。 他站在桑韫身边,静静地陪她看日落。 最后一丝金光消逝, 桑韫掉头,看见了贺季棠,她连忙站起身略带局促:“贺医生。” 贺季棠看着她的目光,带着久远的记忆,很温和。 桑韫不安。 这时,贺季棠目光投向远处,轻声开口:“小熏,你小时候都叫我季棠哥哥……夏天夜里,你喜欢睡在小帐蓬里,我妈总给你送冰粉,这些年她挺想你的。” 桑韫怔了良久,终于想起来…… 她喃喃叫了一声:“季棠哥哥。” 这四个字,她说出来时带了一丝心酸,因为有“季棠哥哥”的年岁,桑韫无忧无虑,还是娇贵的乔家小公主。 再见面,却是物是人非。 贺季棠侧头,静静看她。 随后,他从衣袋掏出一张银行卡:“这里面有200万,密码是你生日,应该够叔叔的医药费了。” 桑韫不肯收:“我自己能挣钱的,真的。” 贺季棠看着她的手,上面贴了好几个医用胶布,不似从前青葱水嫩。 他喉咙微紧:“小熏,可以不用那么辛苦的。” 他拿了药膏,给她处理伤口。 等弄好了,桑韫轻轻蜷了细白手指,低低开口:“从前,我都活在旁人的庇佑下没有自我。是,我现在是一无所有,可是我才24岁,我想自己重新开始。” 说完,她仰头看向贺季棠。 他一如既往,目光温和,带了些许深邃。 …… 桑韫在医院只待了两个小时,晚七点时,她赶去一间酒吧开业。 结束的时候,已近凌晨。 桑韫背着小提琴,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一阵凉风吹过,她抱紧身子才不至于瑟瑟发抖。 深夜,霓虹暗淡。 摩天大楼的巨大屏幕,播放着花边新闻,支撑着夜晚的繁华。 【B市商业巨擎季淙,特意飞往H市,陪红颜度过浪漫中秋。】 画面里,秦秘书推着白筱筱,被记者堵在电梯间。 一旁,季淙一脸不耐。 桑韫想,大概是被拍到,他挺恼火。 后面,是白筱筱的采访。她对着镜头笑得甜蜜:“这个中秋节很开心,接下来希望我的腿能治好,另外,我还希望能跟音乐鬼才魏老师学习小提琴……您问陆先生?陆先生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 说完,白筱筱眼里有一丝心虚。 四年前,她冒充了桑韫,让季淙以为每天拉小提琴的是她。 她害怕季淙发现。 但是很快,她说服自己,季淙醒来的时候,是她白筱筱抱着小提琴坐在病房里,季淙不会知道的。 …… 深夜B市街头。 桑韫安静站着,微仰着头,注视着大屏幕里季淙对别人的呵护。 直到身子冰凉。 她才恍惚回神,轻轻喃语:“原来,中秋到了。” 她背着小提琴,转身离开。 路两旁的路灯,将她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 第8章 他一边享受,一边不在意她 大约是白筱筱太高调,终于还是惊动了陆夫人。 陆夫人找上了桑韫。 当时,桑韫正在一家超商表演,身上穿着演出公司租来的廉价礼服,拉小提琴的手也贴了好几个创口贴。 如果不说,谁能想到这是陆氏集团的少夫人? 陆夫人站在台下,神情有些严厉。 桑韫看见她,指尖一顿,但随即她就专心拉琴。 中场休息时,陆夫人走了过来语气冷淡疏离:“外面有家咖啡厅,我在那里等你。”说完人就离开了。 桑韫继续擦琴。 旁边的同事不放心,凑过来低声说:“桑韫,你是不是有麻烦了?刚才那女的看着不好惹的样子!” 桑韫摇头淡笑:“没事!是认识的一个……长辈。” 那人半信半疑。 桑韫换了自己的衣服,去门口的咖啡厅。 陆夫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因为太贵气,所以很显眼。 桑韫过去坐下。 陆夫人给她点了一杯柠檬水,淡淡道:“喝咖啡对皮肤不好。” 她又看着桑韫的衣着,忍不住责备道:“你要体验生活,我可以给你安排最好的乐团!这是什么地方、是你这个陆太太该来的吗?还有……你身上穿的什么衣服,在季淙回来之前,必须一切回到原位!真是乱了套了。” 她说了许多。 桑韫就安静地听,末了她很淡地笑笑—— “我觉得这样很好。” “还有,我跟季淙要离婚了,他去了哪您难道不清楚吗?” …… 陆夫人一窒。 这是桑韫首次,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而且桑韫没有叫她一声妈。 过去,不管季淙怎么冷淡她,桑韫见了她都是很尊重的。 一时间,陆夫人有些不习惯。 桑韫索性把话说开了:“我知道您不喜欢我,所以您今天过来找我,我挺惊讶的,我一直以为您比较希望我跟季淙离婚。” 陆夫人静静打量她。 许久未见,桑韫是不一样了。 不再唯唯诺诺,变得伶牙俐齿。 但陆夫人毕竟在上流圈子几十年,自然有些手段,闻言她笑了。 笑得风轻云淡。 片刻,陆夫人收起笑意:“是,我确实不大喜欢你!长得太漂亮了……太漂亮的女人不好!但是相比之下我更不喜欢白筱筱进门,那种乱七八糟的出身也敢肖想爬进陆家大门。” 她蓦地又笑了下:“不过她没机会了!腿断了又离过婚,平常的男人都不会要,何况是季淙!” 桑韫听了全身恶寒。 陆夫人却是从从容容。 她轻摸桑韫的脸蛋,低叹:“你很美!难怪季淙恨着恨着,都放不开手了!” 说完,陆夫人起身。 她环顾四周,淡淡道:“我会跟季淙谈谈!让他接你回去。” 末了她又挺嫌弃:“这里不适合你!” 陆夫人走出咖啡厅,外头,早有一辆黑色房车在等着。 司机恭敬打开车门。 陆夫人坐上车后,靠着奢华椅背缓缓舒了口气。 她知道桑韫怎么想的。 无非是不自由、如豢养的宠物,丈夫不尊重自己……可是谁不是从那样子过来的呢?又有谁年轻时不是容色倾城,依旧栓不住丈夫的心。 桑韫还是太年轻、太冲动! 想到这个,陆夫人又是一阵嫌弃,她靠窗而望……却看见一个人熟悉的人。 成熟英挺,气质出众,在人群中相当耀眼。 但是在陆夫人眼里,却如同眼中钉、肉中刺。 她喃喃自语:“这个小杂种!” 前头开车的司机,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夫人怎么会说出这样粗俗不堪的字眼,他一定是听错了。 …… 陆夫人离开。 咖啡厅里,桑韫独自坐了几分钟。她没有时间去哀悼什么,因为她很忙,忙于生计忙于奔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