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过后,她左思右想,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自己做过的那些事会被帝君知晓? 明明有些细枝末节,只有她身边的亲信才知道。 后来她才明白,原来是叔吟这个两面三刀的奸臣,以为她剪除后患为幌子,彻彻底底出卖了她! 牧筠并未理会她的咬牙切齿,继续说道:“叔吟告诉我,帝后苏灵摇当初写给父亲的那封信,被你所截,你派人模范帝后笔迹,伪造了一封书信,叫苏靖以为自己被凌萧云视为威胁,自己的女儿也被凌萧云不喜,恐有杀身之祸。” “是又如何?”牧筠冷笑承认下来,“现在说这些,迟了,苏靖已死,是我害死的,可帝君并没有叫我给他偿命。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苏氏一族昌盛繁茂,已经威胁到了帝君的地位,即便我不出手,他也定会出手……” 她看着牧筠眼底逐渐渗出的血丝,脸上冷笑更深:“我知道你是苏氏一族的人,来仙宫不就是为了报仇吗,有本事你去找帝君报仇!” 话音未落,一只手狠狠掐住了她的下颌。 牧筠冷冷看着死到临头依旧猖狂的茗瑶:“你,还有凌萧云,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哈哈哈哈哈哈哈……”茗瑶痛得钻心,却笑出声来,“即便是苏灵摇那个帝后,都没能斗得过帝君?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小小的帝姬,帝君他今日能这么对我,明日也能这么对你!” 第三十八章奴婢愿跟随娘娘 牧筠松开手,清冽的眸此刻寒意入骨。 茗瑶从未在她脸上见过这种神色,本还想狠狠讥讽几句,一番话却鬼使神差卡在了喉咙里。 “郎玚之死,是否也与你有关?”牧筠冷声问。 “是又怎么样?”茗瑶觉得方才的一幕定是自己的错觉,一个苏氏一脉的余孽罢了,何来这么冰冷肃杀的眼神,“是我叫人盯着苏灵摇的,郎旭来找他,我自然要派人禀告帝君。他深夜闯入仙宫,自己找死!” “我看找死的是你!”牧筠喉咙涌起一阵腥甜,眼尾红如滴血,“说,你还做过什么!” “我还做过什么……”茗瑶话音一转,讥笑地看着她,“你算什么东西,我为何要告诉你?你不就是想替苏氏一脉报仇吗,有本事你将我杀了,看帝君会如何对付你!” 牧筠看着她那张扭曲至极的脸,一字一顿:“让你死,岂不太便宜了你?你的濡儿如今在我手里,至亲死去、骨肉分离……苏灵摇受过的所有痛苦,我要叫你百倍千倍偿还!” “濡儿,我的濡儿!”茗瑶这才慌张起来,“你要做什么,你到底要做什么!” 她几乎已是在嘶吼,挣扎着从病榻上爬起来,恨不得将牧筠活活撕碎,却到底不是牧筠的对手,被狠狠一巴掌扇倒在了地上。 扇她耳光的,不是牧筠,而是留在宫中伺候她的仙婢。 牧筠红了眼睛,嘶哑着嗓音大骂:“狗奴才,你竟敢掌我的嘴!睁大眼睛看看我是谁,我是帝姬,是帝君最宠爱的帝姬!” “以前是,可如今不是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筠娘娘面前撒野?”那宫婢知道讨好牧筠,或许是自己离开宁远宫这鬼地方的唯一办法,加之本就厌恶茗瑶,只恨不得再多扇上几巴掌才好。 说完,谄媚地看向牧筠:“筠娘娘,这奸妃就交给奴婢好了,奴婢定会好好‘伺候’她,不会再让她有这等张牙舞爪的机会!” “那就有劳。”茗瑶点头,让自己身后的谷雨递上赏赐。 那仙婢千恩万谢地接过,恶狠狠看向正挣扎着想从递上爬起来的茗瑶:“再敢在筠娘娘面前嚣张,看我不打断你的手脚!” 茗瑶本还想破口大骂几句,见那仙婢满脸恶毒,似乎下一刻就会上前挑断自己的手筋脚筋,登时被吓得不行。 茗瑶吩咐了那仙婢几句,这才转身离去。 她徐徐走出这偌大的宫殿,身后的谷雨亦步亦趋。 “谷雨,这还只是我做的第一步,你若害怕,现在就可离去,我派人送你出仙宫,在下界为你找个好去处……” 谷雨向来恭敬,这次却径直打断了她的话:“奴婢愿跟随娘娘,若要离去,请娘娘同奴婢一起离去,这仙宫属实不是久留之地!” 谷雨已猜到,牧筠定是苏氏一族的人。 而苏靖之死,与其说与这茗瑶有关,不如说是帝君一手促成。 牧筠最大的仇敌,是帝君。 以娘娘一人之力,如何与帝君作对?若为报仇白白搭上性命,何其不值! 第三十九章见不得人的邪术 谷雨这话实属僭越,牧筠闻之却并未发怒。 她深深看了谷雨一眼:“我不会离开,至少不会现在离开。这次的事只是个开始,我最后问你一遍,你走是不走?若不走,今后或许会跟我一同大祸临头。” 谷雨看了她好一会儿,从她那双似染了血的眸中,看出了一丝深深的古怪。 若无血海深仇,何来这样的眼神? 苏氏族人,当真会为了苏靖的死做到这种地步吗? 如果不是苏靖只有帝后苏灵摇一个女儿,谷雨几乎都要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苏靖的骨肉了。 她摇头,终是没有反悔:“奴婢不走。” “好,”牧筠重重点头,“既如此,那便随我回幽兰殿,今后我若大仇得报,不会亏待你的一番忠心。”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不亏待,谷雨却知道,主子是不会说谎的。 主子是这仙宫之中,唯一一个至诚至真之人,没有帝君身上的那种权谋心术,也没有茗瑶身上的那股阴险毒辣。 如果不是为了报仇,主子或许能过一辈子轻松自在的日子,主子不值得活得这么沉重。 可血海深仇,终究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谷雨想了想,认真说道:“娘娘,那宁远宫的宫女同茗瑶一样,也是阴险狡诈之辈,断不可轻信,今日您说过的那些话,若被那人传了出去……” “她暂且不敢乱说,不过很快就会找我讨要报酬。此人我留着有用,不必这么早就除去。”牧筠道。 谷雨点头,相信主子自有算计。 二人回到幽兰殿,没过多久,就听说了凌萧云派仙卫去抄了宁远宫的消息。 之所以如此,是担心宁远宫还有业火一类的魔族之物。 茗瑶死死阻拦,被仙卫一脚踹翻在地,最终,宁远宫的所有大小物件都被抄走,只留下一床被褥,几张桌椅,几个茶盏。 那漆黑如墨的木盒,被仙卫从床底搜了出来,当着茗瑶的面打开。 茗瑶死命挣扎,眼睁睁看着那如瓷的碎片冒出丝丝缕缕的仙气,消散在了风里…… “这是何物?”一个仙卫十分纳闷。 “许是见不得人的邪术,不如将这盒子带走,一会儿去殿前禀告帝君。”另一个仙卫道。 …… 与此同时,九霄殿中。 凌萧云正闭目养身,忽被一股莫名的仙气充盈,那感觉如此熟悉,仿佛一根断裂的琴弦被重新接上,再度能发出行云流水之音。 短暂的熟悉过后,随之而来的却是撕心裂肺般的痛。 他恍然看到了苏灵摇,她笑起来时眉眼弯弯的样子,她陪在自己身旁安静乖巧的样子,她柔声劝自己勤于政务,莫要大肆动用惩戒的样子……还有她跳下堕仙崖前,满脸是泪的样子。 那眸光曾那般纯净,看向自己时除却深深爱慕别无其他,然而却时光被一点点消磨。 又或者,是被他的绝情一点点消磨。 曾经她眼里盛满了未知世事的无辜懵懂与天真,到最后眼里全是挣扎无果后的凉薄苦痛。 浓烈的痛楚涌上心头,有什么忽而溢出了眼眶。 凌萧云伸出手,那竟是一滴泪。 第四十章记起的承诺 夜色渐深,偌大的九霄殿中,只有凌萧云一人。 他忽然感到难以言说的空寂,仿佛身处深谷,四周空空无人,只有空荡荡的回音。 那些曾觉得重若千钧的权势,而今轻如一片鸿毛,被风一吹就会消散得无处找寻…… 拥有滔天的权势又如何? 这帝君之位高高在上,他身边却再无可信任,可托付,可厮守一生的人。 那个人曾爱他如命,曾倾其所有,只为让他有朝一日能坐上这帝君之位。 她并不喜欢仙宫,不喜欢高处不胜寒。 她更喜欢那葱葱郁郁的苏林,喜欢潺潺溪水,喜欢自由自在闲云野鹤……却陪着他在这仙宫之中,度过了千年。 千年岁月,如今能记起的只有痛楚,他已记不清自己上一次看到她展露笑颜是什么时候。 或许是成亲那日,又或许是生下舜儿那日…… 舜儿,还有舜儿。 他和苏灵摇唯一的孩子,自小在他身边长大,敬他爱他,却死在了他的太阿剑下…… 凌萧云生平头一次感受到了撕心裂肺是什么滋味,可他何来的心,心早已遗落在了不知多少年前的魔仙战场…… 在那之前,他与苏灵摇就已相识。 他曾真心实意喜欢过她,承诺自己要用一生好好护着她…… 最终如愿以偿娶了她时,他的心却早已缺失,没有心,没有情,所有的一切不过是虚妄。 他终究没能完成最初的承诺,更没能遵守最后的誓言,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 “摇儿……” 凌萧云轻念她的名字,已是泪流满面。 他就这么朝那堕仙崖走去,仿佛失了魂魄。 深夜的堕仙崖如此孤寂,他恍惚看到了她跳崖之前,那双流出血泪的眼睛。 他的摇儿,就这么灰飞烟灭,甚至不再存在于三界之中…… 凌萧云站在堕仙崖上,如一具行尸走肉。 往事如风,划过心头,却并未飘散。 那沉甸甸的感觉,随着每一次的呼吸融让血液,在四肢百骸流淌,然而凌萧云清楚,苏灵摇受过的苦,比这还要沉重千倍万倍。 直到天明日出,凌萧云也没有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