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媚宁心尖一颤,呆呆看她。 “他还是我们初见时的样子,嬉皮笑脸地唤我小娘子”7 温如君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轻轻笑了笑。 萧媚宁知道,当初二哥死皮赖脸娶的二嫂。 说起来,二哥洒脱不羁,最不喜读书,却对高情远韵的二嫂一见钟情。 往日两人打情骂俏的场景仍历历在目,如今却永隔人世,如梦如幻。 萧媚宁心脏又无法抑制地灼痛,如时刻受地狱之火煎熬。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骚动,一个太监嚣张走进,张口便是:“侍犬公主,还不回去伺候皇后娘娘!” 萧媚宁脸颊颤了颤,牙关咬得死紧。 温如君手也一抖,看了一眼低着头的萧媚宁,眼神不忍而悲痛。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轻抚了一下萧媚宁弯折的脊背,语气平静:“姝宁,去给大嫂上最后一柱香!” 说完她起身将身上最后一根银钗塞给太监,奉承一笑:“劳烦公公再稍等一会儿。” 萧媚宁不想离开,但看了一眼这满园素缟的女眷,她握紧的手又松开。 她点燃一炷香,举过头顶敬上。 一下,两下,三下! 她又送走一位至亲…… 红着眼最后看了一眼大嫂,她起身缓缓离开。 走出门外。 所有人都聚集在温如君身边看着她,神色温柔。 萧媚宁往前走,走出门口又忍不住回头。 温如君笑着冲她摆了摆手。 门被缓缓关上,隔绝了所有视线。 温如君问旁边的人:“准备好了吗?” 所有人都笑着点头。 温如君神情释然而坚定:“我们不该再拖累她了。” 天上的雪越来越大。 萧媚宁麻木跟着撑着伞的太监走,身上很快落了一层白。 可不知为何,她越走越不安,走得越远心口越慌。 过了一道桥,她脚步突然停住。 太监不耐回头:“还不走?想挨罚是不是!” 萧媚宁脑海中闪过二嫂最后那个笑。 蓦地,她猛然转身往回跑! 转过一道宫墙,就看见那她刚刚离开的院子已是冲天火光,浓烟滚滚! 萧媚宁目眦欲裂,冲上前去推门,那门却无论如何也推不开。 她又用力拍门,撕心裂肺地哭喊:“二嫂,二嫂!你别丢下我!求你了……” 自然无人应门。 只有火焰噼啪声,像是夜莺啼哭,亡魂悲泣。 萧媚宁不断撞门,撞到火焰灼烧上大门,她依旧不管不顾,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疼。 门,终于在火焰下脆弱,被萧媚宁撞开! 她没有半分犹豫地冲进火场。 突然,一只微凉的手凶狠的将萧媚宁拉出去。 是李朝野。 萧媚宁疯狂挣扎哭喊,却被他死死按在怀里,动弹不得。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大火将一切付之一炬! 而萧媚宁的心,也随着这场大火,一寸一寸,燃成灰烬。 火熄灭,雪仍在下,眼前只剩一片废墟。 没了,都没了…… 她所有的亲人都没了。 萧媚宁早已不在挣扎,只有黑黝黝的眼珠倒映着荒凉的宅院。 李朝野终于松开她。 萧媚宁缓缓爬起身,看了半晌,转身望向李朝野,忽的绽出一抹艳丽至极的笑。 “李朝野,杀了我。” 第11章 “你不是一直想杀了我吗?” “动手啊。” “动手啊!” 她终于不再卑微地称呼他为陛下,在这世间只剩她一人以后。 李朝野看着那笑,心口几乎无法喘息! “别笑了!” 雪落在萧媚宁眼睫上,将眼前人遮蔽得模模糊糊。 她笑得越发灿烂,也越发疯癫。 “李朝野,如果可以选,当初我一定将从父皇手中求来的解药换成见血封喉的毒药,好让你死的更快些!” 李朝野再听不下去,伸手扼住她的喉咙,眼眸骤然猩红:“朕让你别笑了!” 窒息让萧媚宁终是再笑不出。 李朝野见状,像是被什么烫到一般松了手。 萧媚宁蓦地摔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血,从她口中涌出,给白雪染上刺目的红。 李朝野将微抖的手藏入袖中,冷然道:“看着她,关起来!” 雪下了三天三夜,停的那天刚好是除夕。 萧媚宁被姚文淑从小屋带出,强行换上曾经的公主华服。 挣扎间,萧媚宁被按在铜镜前,撞得头破血流。 姚文淑见了,捂嘴笑道:“听闻你在之前宫宴上,一支舞使得陛下龙心大悦,今日,便再献上一曲吧!” 看着镜中华服的自己,萧媚宁好像听见了大嫂二嫂的声音。 “姝宁,过了今天就又大一岁了,可不能再孩子气了。” “哈哈,姝宁真是越长越漂亮,不知便宜哪家的小郎君。” 萧媚宁苍白的脸上勾起一个笑。 浅浅的,像她真的还是个被宠爱的公主时一样。 她突然不再挣扎。 极平静地回:“好啊。” …… 除夕宫宴,正载歌载舞。 过了今天,便是天禄二年,堂下众臣志得意满,随着曲子觥筹交错。 唯有李朝野神情冷漠,俯视底下一片喜气洋洋。 去年除夕,他亦是堂下一人,若不是萧氏末帝赶尽杀绝,此刻,他应当已是驸马……5 猛灌一杯酒,李朝野使劲晃了一下头,想把脑中这几天总不时出现的身影去掉。 突然,殿前一阵喧哗。 李朝野一抬头,就见一身红衣,一步一步登上殿中高台! 萧媚宁缓缓环视满堂华彩。 去年除夕,父皇还牵着她的手一起看了烟火。 一切好像都在昨日,又像是过了许多许多年。 萧媚宁缓缓开口,声音虽哑却字字清晰:“新朝初立,本宫作为前朝公主,理当恭贺。” 明明上一次宴会,还看过这亡国公主卑贱至极的舞伎模样,此刻满堂公卿却纷纷心头一紧。 有人甚至忍不住大喝出声:“来人!还不将这贱婢带下去!” 萧媚宁看向出声之人。 “我记得你。”她想起来了。 “十年前要不是我大哥仁慈将你从战场救起,你一介被侯府遗弃的废物庶子早已殒命。” 她声音平静,出声之人却像被人扼住喉咙,脸上青红交织。 “还有你!” 萧媚宁又看向他旁边一人:“你当初母亲重病,我二哥私自将你放出军营,为你抗下军令处罚,在床上生生躺了半月!是也不是?” 那人脸色一白,想说什么,却最终低下头去,不敢再看殿上女子。 萧媚宁又看向第三人。 不等她开口,那人竟直接低头掩面。 萧媚宁笑了,越笑越大声,笑得眼泪都要出来。 “好!” “好!” “好一个太平盛世,良将名臣!个个嘴上忠君爱国!实际蝇营狗苟,连狗都不如啊!” 殿内满座俱寂,此刻却无人敢再说话,都看着龙椅上神色平静的男人。 萧媚宁笑完了,视线终于投向上位,却是落在李朝野身旁的女人身上。 “姚文淑,你背弃旧主,颠倒黑白,忘恩负义,你我本无话可说,可你这名字当初是我给你取的,今日本宫便收回。” “你依旧是那个被家人卖进宫中,有姓无名的姚娘。” 姚文淑脸色红了又白。 她此刻又悔又恨,恨不得叫人当场杀了萧媚宁,可她却半个字都不敢多说,只因李朝野从刚刚起,浑身气势就可怕得叫她胆寒! 萧媚宁的目光终于移向李朝野。 这个她用命爱过,也恨之入骨的男人。 两人遥遥对视,殿内气氛,此刻降至冰点。 但其中涌动的,却是更加激烈的暗流! 几个呼吸之后,却是李朝野先开了口:“你骂完了?骂完就下去休息吧。” 竟是服了软! 满堂俱震。 萧媚宁心口撕裂一般痛。 李朝野一句轻描淡写的话,比之前宫仗打在她身上还要剧痛数倍! 萧媚宁眼中流下泪来。 再不流泪,她此刻大概就真的要疯了。 眼泪在掉,萧媚宁声音却很平缓:“李朝野,我父皇杀你李家十八口,你斩我萧氏皇族三百二十九人,我认。” “你罚我辱我,我也认!是当初我看错了你,该受此折辱。” 李朝野攥紧手,沉声开口:“来人……” 萧媚宁厉声打断他:“可你李家不顾我萧氏知遇之恩,豢养私兵,意图谋反,这账怎么算?” “我父皇一念之仁饶你一命,你却竟连我大嫂肚子里仅剩的遗孤也不放过,这笔账又怎么算?” “李朝野!” “你说啊?!” 李朝野被这诘问逼得心头刺痛,喉头发涩。 萧媚宁环顾四周。 国破,公主陨。 这本就是她早该完成的使命。 萧媚宁从宽大袖中倏然抽出一把长剑! 李朝野蓦地起身。 旁边的人大惊失色:“护驾!护驾!” 萧媚宁凄然笑着扬高声音。 “我萧媚宁今日以血为祭,凡欠我大萧者,必将天诛地灭,门殚户尽!” 李朝野神色骤变,推开侍卫疯狂朝高台奔去! “姝宁!” 却已经来不及。 萧媚宁再未看他一眼,将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决然划过! 第12章 寒光一闪jsg,一丛刺目血光洒落天际。 李朝野疯了一般冲过来将萧媚宁搂在怀中。 他颤抖的手覆在那伤口之上,似乎想妄凭这样将血止住。 可一切都是徒劳,鲜血泂泂流出,顷刻间将他衣袖染红。 他的冷漠终于皲裂,眸色带上无措慌乱,巨大的恐惧席卷全身。 “太医,太医呢?” 他几乎是嘶吼着。 一切温度与知觉都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