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高考考个 600 分儿才是大部分的理想吧。” 她伸出手,在祁雪的后背轻轻拍了两下:“对你来说,600 分还不是手到擒来!所以啊,还是你倍儿棒,说理想都说得这么具体,这么现实,这么别具一格!” 李小茜还是没跟上她的节奏。 她不明白祁雪并非在开玩笑。那个“理想”,绝非为活跃气氛而故意制造的娱乐。 祁雪是认真的。 “不过,”李小茜又说,“这离高考也没几天了,你成绩这么好,应该不是现在谈吧?你是准备高考完了对咱们哪个同学下手吗?可是,万一没考到一个学校、一个城市怎么办?” 李小茜很困惑,祁雪也满脸茫然。 还什么高考啊? 人只有在快死的时候,才会感知到真实的迫切,遗憾于所有无法发生的事情,然后确定自己真正的所需。 高考、未来、大学、好工作……按部就班的人生,描绘的都是遥远的“上层建筑”。没有它们,人也会死。 这时候,你只会想到本能。 逃避饥饿、寒冷,以及孤单的本能…… “我很好奇,”祁雪说,“对于一个快死的人,真的存在更多的选择么?” 她这话说得太自我,以至于李小茜没能听明白。李小茜眨着眼睛,不以为然。 “什么死啊活啊的?别说这么吓人好不好。姐们儿,今天你不太对劲啊,你啥意思啊?” “字面意思。”祁雪轻轻的笑着,看向天边的白云。眼神幽幽。 “我快死了。” 李小茜眯眼皱眉,细细端详她好半天。 挤出一句:“没劲。” *** 但是祁雪说的是真的,她真的快死了。她脑子里长了个瘤子。 就在半个月前,她频繁开始流鼻血,并且伴随着头晕脑胀。 如果放在从前,大概只会认为她用功太甚,以至于着急上火。放松放松心情就好。 可眼下临近高考,人生在此一搏。父母看她情况不太对劲,就带她去医院前后看了两次。 第一次检查已经很有苗头了,不过医生不敢下论断。第二次的时候,结果才正式出来。 当时,那位面目温和的医生让祁雪去帮自己取个东西。祁雪屁颠屁颠就去了,可是走到一半,反应过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就心有所感,或许是医院的太多生离死别影响到了她,让她在那个时候机灵地多长了一个心眼。 她没有去取那件东西,而是立即折返,悄悄溜到科室的外头。听见了医生跟他父母说的话。 “是脑瘤,恶性的,成长得非常快,超出预想……手术也不是不可以做……目前来看早扩散了……预计剩余时间不足一年了……可能更快……” 那一瞬间,祁雪只觉一片空白。 不论眼前、脑海、还是自己的人生,统统一片空白。 她推着门进去,父母惊慌失措。父亲祁山川站起了身,妈妈董微则捂着脸哭了出声。 她父母是希望她去做手术的,不管会不会扩散,会不会新增别的瘤子,只要能应付一个便是一个。 然而,这想法被祁雪一言回绝。 “做开颅手术,是不是要把头发剃光?就像白血病人那样。” 医生没有吭声,点点头。 “那就不了。”祁雪说,“我喜欢我的头发,我舍不得它们。” 所以,她是快死了,真的快死。 医生已经给她判了死缓,最长一年,大概率到不了。 这一年偏偏是这么关键的一年!要覆盖她的高考,覆盖她的大学——不,现在什么都不会覆盖。 什么高考,什么大学。什么乱七八糟的,通通完蛋! 所以,当班会课上班主任徐老师问她,究竟有什么人生理想的时候?她便想:只剩一年的时光,还能有什么理想? 还有什么理想是比追逐本能更加高贵的呢?吃喝玩,还有爱。 爱。所以她说,她想要谈恋爱。 李小茜也是过了好几天才知道,祁雪真的没有开玩笑。 因为祁雪接下来的这些天一直不对,她眼神呆呆的,频繁走神,思绪和眼睛经常一起飞向窗外。 她作业也一塌糊涂,考试心灰意懒。每天早上交作业之前的必定流程,是李小茜抓起她的作业来大抄一通。 但现在,李小茜也没得抄了。 祁雪她,她是好学生啊! 好到所有的老师都对她寄予厚望,好到所有的老师都对她严格要求。可眼下,一切都反常起来。 她摆烂,老师也不计较。 反而温言软语,微笑相待。 笑容里,多少带着几分疼惜。 李小茜这才终于看明白,自己的死党没有开玩笑。 “真的、真是不是跟我开玩笑吗?祁雪,你、你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祁雪抬起手指,挪到自己脑袋的左边,平静地对她解释了一切。 “我脑子的这里,长了一颗瘤子……” 几分钟后,李小茜旁若无人地抱着祁雪嚎啕大哭。 就在教室的外头,就在人来人往的走廊,李小茜哭得那么响亮,简直吵疼了祁雪的耳朵。 不过没关系,这是高三,疯狂的高三,有人大哭,就有人大笑,还有人在高高的楼顶放声高歌,颂唱着自己的孤勇。 高三的学生,他们个个都是见过大场面的,因为就在不久之前有人因为统考失利发狂裸奔。还有人在宿舍楼下高喊某某某我爱你!然后被迅速赶来的保安踢掉摆成心形的蜡烛,强行扭走。 这是高三,发疯是正常的。 甚至,连死亡都不算稀缺。 2 咱俩谈吧 一转眼就高三了。 确切的说是高三下学期,距离高考只剩下整整一百天。百日誓师整挺热闹,早上的时候还飘着毛毛细雨,从校长到老师再到同学,一顶伞也不见,发言、宣誓、授旗,一气呵成。 完成这些,回到自家课堂,班主任徐老师又召开班会课,主题是让所有人重复一下人生的理想。 “小学一年级刚上学的时候,所有的老师都会问大家人生理想。现在我们站在高三的尾巴上,在人生的关键点,我想问一问同学们,你们还记得自己当初的理想吗?” “当初大家有过什么样的理想呢?这些理想经过多年,有没有什么变化?现在的你,对于未来又有怎样的憧憬?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今天的班会课,我们就聊一聊各自的理想吧!” 高三的尾巴了,居然还能够拿出一整节课的时间来开班会,9 班班风的清爽可见一斑。如果放在从前,祁雪一定会万分热切地回忆往昔、憧憬未来。 可是现在,她却只有神游。 “祁雪?祁雪、祁雪!” 上头,徐老师喊了好几句,身边同学们也喊了好几句,直到李小茜伸出脚来,狠狠踹了她一脚,她才回过神。 浑浑噩噩地站起来,徐老师关切的眉目与和煦的笑容,就好像窗外的艳阳照耀在了祁雪的脸上。 只是,阳光之下,她却并没能感到多少温暖,从心到身,她都有种隐约的凉意。 凉意的源头,其实在她脑袋。 恍惚之中,祁雪觉得自己好似感知到脑子里的那个小玩意了,那个小小的、赘生的肉瘤,正在用力地挤压着她,嘲笑着她,同时也不断恐吓着她。 “怎么了,祁雪?昨天晚上用功到太晚没睡好吗?”徐老师温和的笑笑,满眼温柔地看着自己这位成绩极好的爱徒。“轮到你讲了——小时候,你给自己的人生立下的理想,是什么呢?” 祁雪沉默了,而且沉默了好久。 不仅是她,整个班级也不由跟着她一起沉默。 5 秒钟,10 秒钟,30 秒…… 她为什么不说话?她在等什么?她在故意让徐老师难堪吗? 不安的情绪蔓延开来,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