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的像她真的还是个被宠爱的公主时一样。 她突然不再挣扎。 极平静地回:“好啊。” …… 除夕宫宴,正载歌载舞。 过了今天,便是天禄二年,堂下众臣志得意满,随着曲子觥筹交错。 唯有宁澹时神情冷漠,俯视底下一片喜气洋洋。 去年除夕,他亦是堂下一人,若不是许氏末帝赶尽杀绝,此刻,他应当已是驸马……6 猛灌一杯酒,宁澹时使劲晃了一下头,想把脑中这几天总不时出现的身影去掉。 突然,殿前一阵喧哗。 宁澹时一抬头,就见一身红衣,一步一步登上殿中高台! 夏鸢蝶缓缓环视满堂华彩。 去年除夕,父皇还牵着她的手一起看了烟火。 一切好像都在昨日,又像是过了许多许多年。 夏鸢蝶缓缓开口,声音虽哑却字字清晰:“新朝初立,本宫作为前朝公主,理当恭贺。” 明明上一次宴会,还看过这亡国公主卑贱至极的舞伎模样,此刻满堂公卿却纷纷心头一紧。 有人甚至忍不住大喝出声:“来人!还不将这贱婢带下去!” 夏鸢蝶看向出声之人。 “我记得你。”她想起来了。 “十年前要不是我大哥仁慈将你从战场救起,你一介被侯府遗弃的废物庶子早已殒命。” 她声音平静,出声之人却像被人扼住喉咙,脸上青红交织。 “还有你!” 夏鸢蝶又看向他旁边一人:“你当初母亲重病,我二哥私自将你放出军营,为你抗下军令处罚,在床上生生躺了半月!是也不是?” 那人脸色一白,想说什么,却最终低下头去,不敢再看殿上女子。 夏鸢蝶又看向第三人。 不等她开口,那人竟直接低头掩面。 夏鸢蝶笑了,越笑越大声,笑得眼泪都要出来。 “好!” “好一个太平盛世,良将名臣!个个嘴上忠君爱国!实际蝇营狗苟,连狗都不如啊!” 殿内满座俱寂,此刻却无人敢再说话,都看着龙椅上神色平静的男人。 夏鸢蝶笑完了,视线终于投向上位,却是落在宁澹时身旁的女人身上。 “姚文淑,你背弃旧主,颠倒黑白,忘恩负义,你我本无话可说,可你这名字当初是我给你取的,今日本宫便收回。” “你依旧是那个被家人卖进宫中,有姓无名的姚娘。” 姚文淑脸色红了又白。 她此刻又悔又恨,恨不得叫人当场杀了夏鸢蝶,可她却半个字都不敢多说,只因宁澹时从刚刚起,浑身气势就可怕得叫她胆寒! 夏鸢蝶的目光终于移向宁澹时。 这个她用命爱过,也恨之入骨的男人。 两人遥遥对视,殿内气氛,此刻降至冰点。 但其中涌动的,却是更加激烈的暗流! 几个呼吸之后,却是宁澹时先开了口:“你骂完了?骂完就下去休息吧。” 竟是服了软! 满堂俱震。 夏鸢蝶心口撕裂一般痛。 宁澹时一句轻描淡写的话,比之前宫仗打在她身上还要剧痛数倍! 夏鸢蝶眼中流下泪来。 再不流泪,她此刻大概就真的要疯了。 眼泪在掉,夏鸢蝶声音却很平缓:“宁澹时,我父皇杀你君家十八口,你斩我许氏皇族三百二十九人,我认。” “你罚我辱我,我也认!是当初我看错了你,该受此折辱。” 宁澹时攥紧手,沉声开口:“来人……” 夏鸢蝶厉声打断他:“可你君家不顾我许氏知遇之恩,豢养私兵,意图谋反,这账怎么算?” “我父皇一念之仁饶你一命,你却竟连我大嫂肚子里仅剩的遗孤也不放过,这笔账又怎么算?” “宁澹时!” “你说啊?!” 宁澹时被这诘问逼得心头刺痛,喉头发涩。 夏鸢蝶环顾四周。 国破,公主陨。 这本就是她早该完成的使命。 夏鸢蝶从宽大袖中倏然抽出一把长剑! 宁澹时蓦地起身。 旁边的人大惊失色:“护驾!护驾!” 夏鸢蝶凄然笑着扬高声音。 “我夏鸢蝶今日以血为祭,凡欠我大许者,必将天诛地灭,门殚户尽!” 宁澹时神色骤变,推开侍卫疯狂朝高台奔去! “予卿!” 却已经来不及。 夏鸢蝶再未看他一眼,将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决然划过! 第12章 寒光一闪,一丛刺目血光洒落天际。 宁澹时疯了一般冲过来将夏鸢蝶搂在怀中。 他颤抖的手覆在那伤口之上,似乎想妄凭这样将血止住。 可一切都是徒劳,鲜血泂泂流出,顷刻间将他衣袖染红。 他的冷漠终于皲裂,眸色带上无措慌乱,巨大的恐惧席卷全身。 “太医,太医呢?” 他几乎是嘶吼着。 一切温度与知觉都在渐渐消逝,夏鸢蝶唇边逸出一个嘲讽的笑。 此刻的她竟有种报复的快感。 宁澹时,你再也伤不了我分毫了! 眼前开始模糊,恍惚中,夏鸢蝶似乎看见了一道身影。 她努力瞪大已经扩散的瞳孔,艰难地伸出手。 “父……皇……” 随着这声呢喃,她嘴里呕出大口大口的血。 您来接不孝女儿了吗? 下一秒,那只染血的手终于从半空中无力地垂落。 …… 夏鸢蝶再次睁开眼,入目处是随风晃荡的帘帷。 刚一动,旁边一身玄衣的人握住她的手,沙哑嗓音是强抑的激动。4 “你醒了?” 夏鸢蝶抬眸看去,黝黑眼珠看不出情绪。 宁澹时抿了抿唇,刚要说话,脸色苍白如纸的女人抽出自己的手,眼神漠然而寂冷地启唇:“你是谁?” 这嗓子如被刀剌过,粗粝不堪,她下意识蹙起眉。 宁澹时浑身血液瞬间凉下去。 他定定看着,眼眸里划过惊疑不定:“你……不认识我了?” 夏鸢蝶没回话,而是抬手抚上自己包着厚厚纱布的脖颈,眼中出现显见的困惑。 宁澹时手握成拳,一瞬怔仲后便敛了情绪问道:“那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夏鸢蝶不耐地闭了眼睛,好半晌才吐出一个字:“疼。” 随后一句话都不再多说。 宁澹时怔然半晌,不知在想些什么,旁边太监终于小声提醒:“陛下,公主是不是说嗓子疼?” 话落,宁澹时冷冷看过去,那太监忙噤声。 而闭目的夏鸢蝶眼皮一动,公主? 半晌后,紫宸殿外跪满了一群战战兢兢的太医。 唯独一个年轻太医摇头叹道:“陛下,之前我施展那套失传的针法将公主救回来时就说过,会有一些无法预料的后果,现在看来,这失忆应该就是遗患之一。” 毕竟是从阎王手里抢人,总有些风险。 太医院院正冷汗留下:“时简!” 怎么能跟陛下如此说话,他不怕,自己这把老骨头还想多活两年。 宁澹时并未生气,沉默片刻,又问:“多久能恢复记忆?” 被唤作时简的太医不假思索道:“微臣跟师父学艺不精,或许是三五月,又或许……是一辈子也未可知。” 宁澹时看向地上那群人,一群无能为力的太医面面相觑,头埋得更深。 这次宁澹时沉默了更久,就在那些人额头已经布满了冷汗时才开口道:“你们下去吧!” 一群人如蒙大赦地退去。 回到内殿,看着夏鸢蝶因精神不济又陷入沉睡的脸,宁澹时轻声呢喃。 “永远……无法恢复记忆吗?” 这时,外面喧嚷起来。 太监来通禀:“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宁澹时连半分犹豫都无:“不见。” 太监出去一会儿又回来,小心翼翼看了眼宁澹时的脸色才道:“皇后娘娘在外面跪下了,说见不到陛下便不离开。” 宁澹时眼底闪过一抹冷凝,漫不经心道:“她爱跪便让她跪着吧!” “陛下,陛下……”外面响起凄切呼唤。 睡梦中的夏鸢蝶皱了下眉,一副睡不安稳的模样。 宁澹时一甩袖袍,转身往外行去。 跪在殿外的姚文淑看见来人眼睛一亮,下一秒又泪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