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昀听宁长愠不信,只觉得荒唐:“老臣怎敢拿此事开玩笑,这里的将士们个个都能作证。” 宁长愠心慌得厉害,看着这具黑漆漆的棺材,仿若阴沉的天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不相信,分明沈依只是说要省亲才回了韩府,分明就是因为他要纳韩卿卿为妃才躲着不愿意出来。 又怎么可能突然就躺在了这冰冷的棺材里? 韩昀似是看出了他不信,“陛下,阿缨是在边疆战死的,她是为国捐躯!” “而陛下却和皇贵妃娘娘新婚燕尔,还非要阿缨来封妃大典,现在阿缨来了,陛下满意了吗?” 宁长愠红着眼,伸手就要去打开面前的棺材盖。 他想要看看,想要确认这里面躺着的人到底是不是沈依! 如果不是,他一定要让韩家给一个说法,也一定要问沈依到底在玩哪一出。 如果是……4 帝王面前不见刀刃。 这一次,韩昀和众将士都露了剑锋。 “陛下今日若开棺,便别怪老臣以下犯上!” 韩昀上前扒开宁长愠的手,他突然趔趄了几步,好在被太监扶着才没有倒下。 他红着眼,便只是死盯着那具黑漆漆的棺材。 半晌,韩昀对棺木中的沈依轻声说:“阿缨,此后,你与陛下便再不相干,生未同床,死亦不同穴!” 随即从怀中拿出一封写好的和离书,扔到宁长愠的面前。 “陛下,沈依从今日起便不再是大歧皇后,只是韩府的小姐沈依。” 宁长愠眼睁睁地看着韩昀和那群将士把沈依的尸体带走。 韩卿卿站在那,还等待着宁长愠继续他们的封妃大典。 等了急了,她便直接上前问宁长愠:“陛下,吉时已到,切不可误了吉时。” 宁长愠看着韩卿卿那身无比红艳的喜服,眼睛登时红得像血。 他一把将韩卿卿推到地上,离开了太和殿。 在回寝宫的路上,宁长愠突然头晕目眩,吐血昏迷。 等到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了。 他睁眼便看到神医在那替他把脉,神医见他苏醒,连忙恭礼:“老臣拜见陛下,陛下此回只是心肺郁结,才会导致的昏迷,无大碍。” 宁长愠却只是凝视着神医,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良久,宁长愠哑着嗓子问:“你前些日子说,试药救朕的是皇后。” 神医顿时明了,点头:“正是,试药之人脉象气血两空,会显将死之兆。” 闻言,宁长愠猛地坐起,又吐了一口血。 神医急劝:“陛下,切不可心急,若是落下了后遗症,老臣便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呐。” 宁长愠抬眸冷凝着他,逼问:“继续说!” “陛下,即便皇后娘娘在边疆平安归来,也难有一线生机,皇后娘娘早在王府时,便已时日无多,若是按时服用老臣开的药,或许还会有一线生机。” 第11章 早在王府,便已时日无多…… 所以她以省亲之名,离开皇宫去边疆。 死在战场,死在韩府。 却就是不想死在冰冷的深宫。 这一切好像就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所有人都瞒着他,所有人都不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真相…… 宁长愠这才想起,所谓的真相,只是他自己不信罢了。 他叫乾阳殿里的所有下人和神医都出去,一个人坐在床榻上。 回想起当时登上帝位的第一夜。 宁长愠仿佛又看到了沈依穿着那一袭凤袍,第一次踏进这乾阳殿。 这一次,宁长愠没有态度冷硬地把沈依赶走,而是亲自上前牵着沈依的手和她一起坐在榻上。 他温声说:“阿缨,这jsg一次,朕一定好好待你。” “朕很喜欢阿缨准备的野百合,还有阿缨救朕无数次于水火,朕会爱你如命。” “阿缨可是还在生朕的气,应该的,是应该的,朕之前做过的错事太多太多了,阿缨打朕骂朕都可以,不要不理朕好吗?” 沈依却一脸疑惑,眼中也未曾有一丝的喜悦。3 乾阳殿静谧了许久,沈依却推开了宁长愠紧握着她的手,说:“生不曾同床,死亦不同穴,陛下是后悔了?” 宁长愠看着沈依收回的手,心空了一瞬。 然后委屈地抬眸看着沈依,沈依的眼中冷冷的,不似从前般炽热如火,没有爱,没有恨。 空有一片虚无。 宁长愠总感觉稍不注意,沈依便会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是前所未有的害怕,害怕一个人的离开。 他红着眼:“是,朕后悔了,阿缨可以不走吗?” 沈依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晚了,宁长愠。” 她……消失了。 宁长愠手心的温度冰凉,乾阳殿也没有第二个人存在过的气息。 沈依似乎从未来过。 他出了乾阳殿,身后一直有几个太监小碎步地跟在身后。 找不到…… 这皇宫之中好像都没有沈依存在过的痕迹。 宁长愠这才发现,好像自己登上帝位之后,就鲜少再见过沈依了。 沈依似乎日日夜夜都留在她的长宁殿,整日不出。 又或许是他未曾关注过沈依的行踪,她爱去哪,喜欢什么,他都不知道。 唯一做得多的,就是救他。 宁长愠跌跌撞撞地到了长宁殿,殿内就只剩下几个面生的婢女在那清扫院子里落的枯叶。 冷清,孤寂。 分明她才走了三月,这长宁殿便想长久无人居住一般。 即便四周角落打扫得干干净净,没人居住,便和冷宫一样冷清,稍微过个一天半日的,就会到处起蛛网。 殿内的婢女看到宁长愠来了长宁殿,跪地请安。 这长宁殿一进,宁长愠便在里面待了三日。 他时常会问这里的奴婢,问她们平时沈依会做些什么。 奴婢们起初还有点顾及,宁长愠问的次数多了,她们说的也多了。 “娘娘平时卯时起,会在院中练武,奴婢看得多了,也学了一招半式。” “还有娘娘还会雕刻些小物什,不过雕出来的样子,都是陛下。” 宁长愠那茶杯的手一抖,茶杯“砰”的一声掉在地上就碎了。 “东西在哪,拿来给朕!” 第12章 婢女从长宁殿的一个木柜里拿出一个接着一个的小木人。 小木人的样子是他,神情、风采都惟妙惟肖。 却唯独只有一两个是笑着的,其余的表情不是淡漠,便是阴冷。 沈依是不是也怪他,怪他对她从未真心地笑过。 所以到最后就算忍着痛楚也要刻画出他冷漠无情的模样来提醒自己。 无意中,宁长愠看到手中这个小木人身上沾有血迹。 他焦急地询问:“阿缨刻这些的时候,手是不是受过伤?” 婢女点头。 过了半刻,宁长愠叫婢女去寻几个木块,拿着刻刀。 一下又一下地在木块上刻出了沈依的模样。 是在青楼初遇的沈依,在神医谷试药的沈依。 也是成为王妃的沈依,更是大歧的皇后沈依。 原本从一开始,是他救了沈依,开始了他们之间的纠缠。 每一次,都好像是他对不起沈依更多一些。 她救了他无数次,青楼的恩早该报完了。 “陛下,该用午膳了。” 宁长愠的随身太监叫人端着膳食进了长宁殿。6 他看都没看一眼,只是专心致志地刻着沈依的模样。 太监也自知不能再打搅,便叫人把膳食都摆放在了桌子上。 吩咐长宁殿的婢女记得提醒宁长愠用膳。 婢女应了下来。 宁长愠为了把木人刻得活灵活现,几乎到傍晚才把四个木人都刻完。 和沈依从前刻的他放在一起。 竟就这么草草地组成了他们两个人的一生。 从相识到结束,不过黄粱梦一场。 长宁殿。 宁长愠脸色惨白,满眼血丝地躺在榻上。 不吃不喝,不言不语。 像个木偶一般。 无论是谁来看宁长愠,都没有任何作用。 更何况,宁长愠的身边,早已经没有亲人了。 沈太傅会带着太医每隔几个时辰就会来给宁长愠把脉,“陛下,切忌忧思过度,伤及五脏啊。” 殿内最终归于寂静。 沈太傅叹气,先行让太医离开。 “陛下,朝中不可一日无君,皇后娘娘为大歧献出性命,可不是为了见到陛下这般模样。” 他说他的,宁长愠一句也没应。 只是在提到沈依的时候,眼睛眨了一下。 殿外突然吵吵闹闹的,沈太傅转眸朝殿门一看,发现是韩卿卿不顾阻拦直接进了殿。 沈太傅本想把韩卿卿劝走,怕宁长愠见人伤情。 却没想到一直没有反应的宁长愠突然撑着身子坐起,说:“让她进来。” “沈太傅近日也累了吧,且回府歇息吧。” 韩卿卿还佯装委屈,“陛下,臣妾这几日一直在担心陛下,每次来看陛下都会被那帮奴才拦住,臣妾……” 宁长愠在看到韩卿卿的那一刹,的确会想起沈依。 想着想着便分了神。 韩卿卿轻唤了声陛下,宁长愠才发觉眼前人是韩卿卿,不是沈依。 “这几日朝中有何变故?” 韩卿卿想都没想就摇头说:“没有,这几日他们都安分守己得很。” “很好。”宁长愠的眸中闪过一抹阴鸷,“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阿缨已死?” 第13章 她浑身一震,立马松开了宁长愠的手。 “陛下,您在说什么呢……” 宁长愠看出她的心虚,再次追问:“韩卿卿,朕再给你一次坦白的机会。” 周围空气逐渐凝固,宁长愠的那双眼睛,像是可以看穿所有。 韩卿卿受不住被他一直这么盯着,本想就这么借口离开乾阳殿,且没想到殿外早就有人守在那。 无论韩卿卿说什么,她都没有办法离开乾阳殿半步。 宁长愠也还坐在那,一副不肯罢休的模样。 韩卿卿终于慌了,站在中央看着宁长愠,轻笑出声:“也就比陛下早那么几日,沈依本就没几月可活,臣妾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陛下!” 他瞳孔一震,整个人就像是回光返照般冲上前掐住韩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