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着身上的外套袖口,她犹豫了半晌才轻声问:“你是来接我的吗?” “去公社打电话,路过。” 季坦越目不斜视,恢复以往的冷漠。 沈芮绮垂眸,眼中划过抹失落。 果然又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季坦越不喜欢她,甚至称得上是厌恶,他怎么可能这么快接受她,关心她? 一路上,两人没再说话。 直到进了家门,沈芮绮终于鼓起勇气,朝那挺拔的背影开口:“既然我已经嫁给你,这辈子我都是你的人,你能不能试着相信我一点,我会照顾好妈,照顾好这个家。” 季坦越步伐一滞,没有回头:“但愿你言出必行。” 厨房门又关上,但沈芮绮的心里却有了一丝期盼。 他总算是松口了,那只要自己坚持下去,让季坦越看到自己的好,他会不会也愿意跟她过一辈子? 次日。 下了一夜的雨,冷意加剧。 沈芮绮刚从屋里出来,便听见吴秀芳喊了声:“志刚,我去山上采点木耳,你把屋顶的瓦翻翻,有点漏水了。” 听了这话,她忙拎起墙边的竹篮:“妈,我跟你一块去。” 婆婆腿脚不好,自己跟上去也能照顾,也顺便采点草药给父亲治伤。 吴秀芳皱了下眉,但也什么也没说。 两人出了门,一路往山上走。 每年年终分粮,许多人家分的粮食都不够,所以很多人在农闲时上山采山货。 沈芮绮放眼望去,平时冷清的树林三三两两都是人。 唐婉艳也在,一边摘菌一边跟人聊天。 吴秀芳避开地上的树枝,嘴里念叨着:“下雨天不用挣工分,你不留在家跟志刚培养感情生娃,跟我个老太婆出来做什么……” 沈芮绮当做没听见,只一门心思采木耳。 两小时后,两人一路采到半山腰,都也有些饿。 沈芮绮把路上摘的野山楂,递给吴秀芳:“妈,我尝过,已经熟透了,不酸。” 吴秀芳接过,一个个往嘴里塞:“是挺甜,留点回去给志刚。” “好。” 沈芮绮笑了笑,正要把山楂转进竹筐,却见吴秀芳突然脸色青紫的倒在地上,双手掐着脖子,整个人都喘不过气。 “妈!” 沈芮绮急的扔掉竹篮,蹲身将人扶在怀里。 才惊觉她是被山楂核卡住了! 这时,不远处的唐婉艳突然高声叫嚷:“快来人啊!沈芮绮给我表姑吃了有毒的东西,她要害死我表姑啊!”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有人直接叫道:“快去喊人,知青杀人了!” 沈芮绮也来不及解释,直接将吴秀芳抱了起来,用父亲教过的海姆立克急救法救人。 众人不知道她在救人,纷纷被她抨击吴秀芳肚子的动作吓住了。 唐婉艳扯着嗓子叱骂:“沈芮绮,你要把表姑勒死吗!” 沈芮绮对她的质问充耳不闻,只握拳一下下抵着吴秀芳,急速救人。 冷汗顺着她的脸滑落,直到吴秀芳咳了一声,一颗小指尖大小的核被吐了出来,她也精疲力尽,跟着吴秀芳倒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只手狠狠攥住了沈芮绮的手腕。 她一扭头,直撞季坦越冷硬的眸子! 第7章 男人深渊般的眼神刺的沈芮绮一个激灵。 下一瞬,季坦越就甩开她,抱起吴秀芳:“这就是你说的‘照顾’?” 沈芮绮心猛地一揪,忙说:“你别听被人胡说,我用的是海姆立克急救法,是在救……” “别过来。” 季坦越冷眼一瞥,眸中的杀气宛如实质。 这目光,沈芮绮上辈子也见过,然后,她就被仍进了牢房,足足关了三十年。 双腿顿如灌了铅,难以动弹,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远去。 身后还传来唐婉艳的讥讽。 “之前推我下水,现在又给表姑下毒,沈芮绮,你就是个害人精!你等着吧,志刚哥一定会跟你离婚,说不定还要把你送去牢里!” 这话如巨石重重压在沈芮绮胸口,四周鄙夷谴责的目光跟上辈子一样,可她这次明明是为了救人。 为什么结局还是这样? 她再也待不下去,捏紧了手,狼狈离开。 另一边,公社卫生院。 季坦越才把吴秀芳放在病床上,她就醒了。 大夫过来做了个检查,松口气:“没什么大事,就是被呛住了,幸好东西吐出来了,要不然会窒息身亡的。” 吴秀芳也终于缓过气来,着急拉着季坦越:“是苒苒救的我!刚才我是被卡的说不了话,可意识很清楚,你赶紧去找苒苒道歉,你误会她了!” 听了这话,季坦越愣住了。 而另一边,踩着泥泞的山路,沈芮绮去了程家老房子。 刚进门,就看见父亲正看着用报纸包住封面的书。 听见脚步声,他手一抖,下意识把书藏在身后。 抬头见是她,才松了口气:“是苒苒啊。”
沈芮绮眼眶一酸,默默走上前。 她一眼就认出来,父亲手里的书是母亲去世前送给父亲的,九年前家里所有的书都被搜出去烧了,父亲是拼了这条命藏下它。望着父亲沧桑的脸,她止不住哽咽:“爸,我让你操心了,妈去世的早,你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可我不仅不能让你享福,还……” 上辈子的记忆再次翻涌,自责和愧疚压得她险些落泪。 乔岩也红了眼,却还是轻声安慰:“傻孩子,只要你好好的,爸就满足了。” “这次多亏了志刚救了我,他是一个负责人有担当的男人,你以后要跟他好好过日子,不要为我担心……” 沈芮绮喉间一哽,含泪靠在父亲肩上。 季坦越确实负责,只不过,她却没什么立场要他负责。 但这些话,她不知道怎么和父亲说…… 直到天快黑了,沈芮绮才在父亲的催促中回家。 刚进门,就见吴秀芳端了碗米汤从厨房出来。 就在沈芮绮以为自己会被骂的时候,却见吴秀芳迎上来,关切问:“咋现在才回来?” 沈芮绮心虚,扭头撒谎:“我去知青点走了趟,妈,您没事吧?” “多亏了你,我才捡回条命。” 说着,吴秀芳上前把米汤塞到她手里:“赶紧趁热喝,我跟志刚都吃过了。” 她笑眯眯的,总让沈芮绮觉着有些不对劲,但也没多想,喝了米汤便进屋准备休息。 才进屋,身后便传来沉稳的脚步。 转身看去,是季坦越。 她不由紧张揪住衣摆:“有事吗?” 四目相对,季坦越的眸色复杂无比。 房间寂静,就在沈芮绮快顶不住压力的时候,却听对方说:“妈的事,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 沈芮绮怔住。 两辈子,第一次听到他说‘对不起’。 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了,沈芮绮莫名有些燥热,也敢和季坦越对视,只低头轻喃:“没事,我的确没照顾好她……” 话没说完,季坦越忽的踉跄了一步! 沈芮绮下意识扶住他:“你怎么了?” 这时,敞开的门突然被关上,而后又是‘咔’的落锁声,紧接着吴秀芳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志刚,苒苒,你们也别怪我给你们下药,哪有夫妻结婚一年了都还没圆房的?我可不想到死都抱不上孙子!” 下药? 沈芮绮下意识看向季坦越,却发现男人目光沉沉凝着她,像狼盯紧了食物,下一秒就要把她拆吃入腹。 她被吓得本能后退,她是想和他好,可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做第一次。 况且,季坦越还不喜欢她,等他清醒过后,会不会更厌恶她? 一直退,退到床边,沈芮绮无处可去,哆嗦着劝靠近的男人:“季坦越,你冷静点,别做让你后悔的——” 话没说完,男人大力一扯,扣着她的后颈,蛮狠吻了下来…… 第8章 瞬间,一种从没有过的躁动涌上沈芮绮的全身。 唇舌交融,呼吸滚烫,脑海一片浆糊。 她连什么时候倒在床上的都不知道,直到身下传了一阵撕裂般的疼。 眼泪颗颗滚落,她本能抱住身上的男人,暗哑低泣:“志刚……你以后别不要我,好不好……” 朦胧间,她感觉自己被嵌入滚烫的怀抱,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没不要你。” 短短几个字,像是卸下了身上的枷锁,沈芮绮终于昏睡过去。 …… 再睁开眼,天已大亮。 上工要迟到了! 沈芮绮慌得立刻坐起,可身下酸软,她扶着床沿才坐稳。 昨晚的疯狂莫名跳出脑海,热意‘噌’地冒上头,烧的脸颊通红。 刚开荤的男人果然厉害,即便是季坦越这种沉稳冷静的类型,都叫人招架不住。 正想着,‘吱’的一声,门被轻轻推开。 吴秀芳和季坦越走了进来。 见她红着脸,吴秀芳满眼喜色地把手里端着的面递过去:“饿了吧,赶紧吃面,这可是志刚亲手给你做的。” 沈芮绮愣了愣,下意识望向季坦越。 他恰好也在看她,但眼眸深沉的让人看不出情绪。6 默然了瞬,才轻启薄唇:“我已经跟生产队请了假,你今天跟明天的活分配给别人了。” 吴秀芳把面放在桌上,附和道:“对对,苒苒,这两天你就好好在家歇着。” 说着,朝季坦越使了个眼色后往外走:“好好照顾你媳妇,我去干活了。” 一时,房里只剩了相顾无言的两人。 沈芮绮眼底犹带惊讶,还没从季坦越刚才的话里回过神。 如果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生产队是肯定不会批假的,可季坦越不是从不关心她的事吗? 接着,又听他叮嘱:“你爸那儿的饭也送了,这两天管得严,你少往那儿去。” 闻声回神,却只抓住男人将要离去的背影。 失去意识前模糊的对话迅速在脑海闪过,她不由冲着男人的背影急问:“你不会不要我,对不对?” 季坦越步伐一顿,回过头。 沈芮绮心骤然提起,眼中满是不安和紧张。 良久,他才抿抿唇:“嗯。” 仅仅一个字,让沈芮绮瞳孔一紧,泪水突然就涌了上来。 哪怕他再次离开,可喜悦依旧挡不住。 此时此刻,她终于有了重生的真实感,这辈子,她终于和前世不一样了。 …… 在家修养了两天,季坦越虽然没有继续碰沈芮绮,但晚上搬回来跟她一起睡了,这是她上辈子做梦都想要的事情。 但即便如此,想到躲在山上的父亲,她心头总有些不安。 天黑,在婆婆睡着后,她犹豫着进房。 灯光下,季坦越正看书,他侧脸俊朗坚毅,投落的阴影都恰到好处。 踌躇半晌,她才轻声开口:“我明天打算去买车票让爸回沪南,总悄悄躲这儿也不行,他得回去养伤。” 季坦越眉为不可察地蹙了蹙:“你自己决定。” 语气还是淡淡的。 但沈芮绮舒了口气,揪着衣角的手也放松了些,又红着脸催促:“天冷,不如我们早点睡吧?” “嗯。” 一夜好眠。 次日。 天刚亮,沈芮绮就坐车去了县里,托人悄悄买了张去沪南的火车票,回来时已经快中午了。 捏着票,她的心是从没有过的明朗。 现在已已经是9月,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平反的文件下来,熬过这段时间,父亲就不会再被人骂‘臭老九’,就能重新投入他热爱的文学中。 而她和季坦越也能过上幸福的日子,彻底摆脱上辈子的悲剧…… 这么想着,沈芮绮往家去的步子也快了许多。 可刚进村口,便见一堆人往村东跑。 她停住脚,莫名的不安突然攀爬上心,正想找个人问问,却听有人大喊:“那个从沪南来的臭老九居然躲在程家老房子里,现在可算被抓住了!” 第9章 ‘轰——!’ 沈芮绮只觉有道响雷在脑子里炸开,来不及思考,双腿已经先一步朝程家老房子奔去。 以往冷清的山腰此时站满了人,只见被五花大绑的父亲被粗鲁推搡着出来。 望着瘦弱苍白的父亲,她心骤然收紧,踉跄着奔上前。 刚想喊出‘爸’,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捂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