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夫人眼眶也不由得一红:“傻孩子,好端端的说什么胡话。” “你永远都是简家的好女儿,这辈子都不会变。”简恒也紧接着说道。 简夫妇将简琪苒送到府门口,和沈修成简单寒暄后,便送他们上了马车。 马车上,简琪苒看着沉默不言的沈修成,打破了缄默。 “今日你为何会来。” 这样一反常态的他,让她心底更为不安。 沈修成看着车窗外,瞧不出神色。 “今日贤妃可是去找过你。” 简琪苒怔了怔,顿时了然。 “是。”她点头。 “说了什么?”沈修成嗓音依旧低沉。 简琪苒蜷紧了手指:“驸马一事。” 沈修成转头,将视线落在她脸上:“你如何回她的。” 四目相对,简琪苒努力想从沈修成眼眸中看到一丝丝自己的倒影,但是并无。 “你希望我如何回应?”她轻声问道。 沈修成久久看着她,最终什么也没说,收回了视线。 回府,两人一路无言走到锦绣苑。 沈修成从衣襟内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了简琪苒。 简琪苒看到信封上的‘放妻书’三字,骤然呆住。 “往后你便自由了,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沈修成低沉的嗓音缓缓传来。 简琪苒回神,怔怔看着他:“这便是你想要的。” 沈修成转身,未曾看她:“从一开始我便说过,你我殊途。” 说完,他一步步走出锦绣苑,身影融进了夜幕。 简琪苒看着手中的放妻书,感觉一股寒凉之意顺着掌心直直穿透了百骸。 翌日。 简琪苒如旧倚坐在窗前,在布帛上绣着百花祝寿图。 小枝陪伴在一侧,有些不甘心说道:“她都那样对您,夫人还绣它作甚。” 简琪苒缠线的手一顿,脸上划过淡淡的笑意。 “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从前她是以臣民身份给贤妃娘娘送寿礼,这一次就当她存了私心吧。 最后九日,也不知能否完工。 小枝还想再说点什么,外头突然来报,晋宁公主来访。 简琪苒顿了半响,才想起那所谓的晋宁公主是江知诩。 她收了绣花针,换了身衣裳出门迎候。 该来的,她避不掉。 正厅。 江知诩头戴金钗,身穿大红华服,在这寒凉季节犹如烈火般耀眼。 “臣女简琪苒见过晋宁公主。”简琪苒屈膝行李,不卑不亢。 江知诩居高临下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 “你我同为慈幼局的孤儿,你自幼什么都比我好,现如今,也该我比你好一回了。” 她缓缓说着,似乎多年来受过的苦和累,在这一身华服的加持下荡然无存。 简琪苒握着帕子的手加大了几分力道:“你我皆知,玉佩到底是谁的。” 江知诩微愣,随即嗤笑:“那又如何?贤妃娘娘一眼就认定我是她女儿,整个北桑王朝都认定我是晋宁公主,谁还会在乎那块破玉?” 简琪苒瞬间失神,脸色苍白了几分。 江知诩很满意简琪苒的神色,末了起身在她耳畔低语。 “最后九日,妹妹可别忘了贤妃娘娘给的奖赏。你体面的走,本公主和母妃定会厚待简一家。” 简琪苒僵硬地呆在了原地,连江知诩何时离开都不曾发现。 “夫人……”小枝担忧地看着她。 简琪苒回了神,艰难地看了小枝一眼:“无碍,我们回……” 话未说完,喉间一阵气血翻涌,她捂嘴咳嗽,有腥甜涌出。 掌心摊开一看,竟现一团乌血! 锦绣苑。 大夫给简琪苒把着脉,小枝焦急站在床榻边,手足无措。 “大夫,我家夫人如何?好端端的,怎就咳血了……” 大夫收了手,一脸凝重:“夫人中毒已久,怕是命不久矣。” 哐当—— 小枝手中的瓷碗摔落到地上。 送走大夫,小枝在床榻边跪了下来,小声啜泣。 简琪苒睁着空洞的眼眸看着床顶的帷幔,无悲无喜。 “大夫方才说,我这毒……多久了?” 小枝擦了擦眼泪,哽声道:“大夫说旧毒缠身,应八年左右了。” “八年。”简琪苒喃喃道,苍白的唇瓣有些干裂。 八年前,她刚从慈幼局到简府。 这毒,从何染上的? 简琪苒细细回忆,过往的种种走马观花般从脑海中一一闪现。 无处可寻,无迹可觅。 小枝在一旁将大夫临走前说的话一一复述给她听。 “大夫说您所中之毒名为石斛散,只有长年累月接触石斛花才会浸入血脉……可那是西域之花,我们晋州又怎会有那种花草。” 简琪苒听着小枝的话,空洞的眼眸缓缓聚焦,转而染上震惊之色。 石斛花—— 八年前她入刚住简府时,母亲送给她的便是一盆石斛花! “苒儿,这是西域大使送来的圣花,娘赠与你,佑你一世安康。” 初入府时的种种,简琪苒历历在目。 “小枝,我们回简府。”简琪苒艰难地从榻上起身,脸上带着惶恐之色。 母亲是医学世家,不会不知石斛花的毒性。 可简琪苒不愿揣测,明明是要保佑自己一世安康的圣花,怎就成了要她命的毒物! 不,定是自己看错了,那不是石斛花,只是长得相似的植物罢了。 简琪苒在内心一遍遍安慰着自己,命车夫加快了速度。 简府。 简琪苒在小枝的搀扶下站稳了身子,看着门匾上的‘简’二字,她头一次看的眼花缭乱。 这里,真的是她的家吗? 入府,管家告之简恒在县令府办公务,简夫人则去庙里拜佛,祈佑晋州百姓安居乐业。 “你们忙,我回竹苑歇息片刻。”简琪苒摆了摆手。 竹苑,是她未出阁前的闺房。 她没让小枝跟随,独自一人站在竹苑前。 看着竹苑开满整个院子的黄花植物,简琪苒眼前闪现的一幕却是她及笄那年,母亲握着她的手,一并将盆栽中的圣花种到院子里的场景。 “苒儿,圣花乃吉祥物,你切记要每天浇水,心诚则灵。” “娘,今日苒儿被花枝刺破了手,流出了黑血,这是为何?” “无碍,苒儿日后多加小心便是,这圣花是母亲诚心为你祈祷而求得,可莫要让它枯萎了。” 过往对话,仿若昨日重现。 简琪苒看着自己曾被花枝刺破的手指位置,有着一个无法消散的黑痣。 大抵,那便是真相吧…… 雨水淅淅沥沥下了起来,将黄色花束淋成了紫红色,妖娆万分。 简琪苒的衣裳和发髻被雨水打湿,凉意一阵阵袭来,她却麻木得感受不到寒冷。 她转身,一步步离开了简府。 街上细雨飞扬,三三两两的行人撑着伞步履匆匆,唯她一人淋雨慢步。 “姑娘,下着雨你怎么不回家?”一个收摊的商贩关切问向简琪苒。 简琪苒停驻脚步,怔怔看着一脸善意的商贩。 家,她的家在何方? “……我没有家。”她喃喃道。 地大物博的晋州城,早已没了她的容身之处。 夫家,娘家。 生母,养母。 所有的一切,都在摈弃她。 一柄油纸伞打在了简琪苒头顶,挡住了雨势。 “我说过,我不会每次都在。”沈修成低沉的嗓音传入耳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