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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进来我办公室一下吧,有些话想说。”
周花楹开了门,往后退了一步,做出迎客的架势,张治年就把手里的资料一卷,径直进了她办公室。
“有什么话?”张治年进来之后,并不显得拘谨,他就像来到自己的地盘一样,随便就拖了把椅子坐下来了,双脚上下一交叠,两条胳膊抱在胸前,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周花楹还有些紧张,她定了定神,也不拐弯抹角了:“我希望咱俩以后,就做普通的同事,别直接叫我名字,我怕领导们有误会。”
她表情分外认真,一双眼珠子黑漆漆的,跟平时为了迎合社交气氛,努力赔笑的周花楹很不一样。
张治年望了她一眼,他自然也不傻,完全听得懂潜台词,不过他没打算就这么认输,他也是要面子的。
“为什么呢?”张治年一下变得很耐心,他把腿放下来,身子微微朝前倾,眼神也变得恳切起来。
面对突然转变态度的张治年,周花楹有点措手不及,她支吾了一阵,不知该说什么合适。
张治年只能引导她:“是那天晚上送你回去的时候,让你不开心了吗?”
周花楹飞快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避开视线:“……也有一点这个关系,总之感觉我们不太合适。”
张治年问:“哪里不合适?”
周花楹哭笑不得,她只能反问回去:“那你觉得我们哪里合适?”
张治年看着她只是笑,不说话,手指一下一下摩挲着椅子扶手,周花楹被他这副假高深的做派弄得极其烦躁,她干脆就把话挑明了:“张老师,我不喜欢你。”
张治年听到这话,脸上也没什么大波澜,他似乎很难被这种事打击到,反而提出建议:“其实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你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呢?”
周花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甚至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你这么喜欢我?”
张治年一愣:“我觉得你挺合适。”
“合适什么?”周花楹不惜抹黑自己:“我不会做饭,不爱做家务,年纪也不算小了,人也没什么上进心,怎么看都不适合做女朋友吧?”
张治年被她逗笑了,他唇角向上弯起,说出了今天最令周花楹不能理解的话。
“我认为你很适合生活,是个能过日子的好女人。”
张治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无懈可击的诚恳,他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句多么令人匪夷所思的台词。
周花楹平时脾气非常好,很少有事能叫她一秒动怒,但此时此刻,张治年对她的这个评价,跟指着鼻子辱骂她没什么区别了。
适合生活?能过日子?
周花楹一时间怒从心头起,她再也按捺不住,果断开炮:“张老师到底是想找女朋友,还是想找搭伙过日子的老妈子?”
张治年显然被她这话吓了一跳,他再自大,此刻也意识到周花楹已经在暴走的边缘了,气氛急转直下骤然紧张,他开始不安,试图安抚她:“我没这个意思……”
“你有没有这个意思,跟我没关系。”周花楹一挥手打断他:“实话跟你说吧张老师,我有心仪的对象了,所以你大可不必再在我这浪费时间,以免大家尴尬,你说是不是?”
一番话夹枪带棒,字字句句都化作利刃,咻咻咻朝着张治年飞去,饶是张治年再刀枪不入,这时也因为下不来台而面红耳赤,张口结舌,除了不停地说“对不起”之外,别的话再也吐不出来。
周花楹见两人已经撕破脸皮,心下又惧又轻松,直接开门送了客,但张治年还杵在门口不想走,看样子还想说点什么收拾下残局,好让两个人面子上都下得去。
但周花楹已经充分厌倦了他这套虚与委蛇,她最后送了他一句话。
“张老师,我实话跟你说吧。”她盯着张治年的眼睛,成功地从里面看到了一丝怯意:“我喜欢三观正常,能力又强的男人,你太幼稚了,所以我对你完全没有兴趣,懂?”
周花楹梁骁辰全文免费 周花楹梁骁辰在线阅读 第十二章
张治年最终还是离开了,周花楹关上门,细细回忆他脸上是否有不甘或怨愤,她记得在网络上看过的时事新闻,被残忍拒绝的男性通常会在剧烈的耻辱感之下,对女方做出惨无人道的报复行为。
不过张治年是那种典型的伪君子,比丧心病狂的真小人还是好一点的,起码面上还会装一装,不至于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周花楹这么想着,心里仍有不安,甚至神经兮兮地给门上了锁,又把窗帘给拉起来了,阻隔了窗外的视野和光线。当充满安全感的昏暗笼罩上来,她心跳终于平静了许多,回到座位上拿起手机,顺手又点开了梁骁辰的聊天框。
依然是鸦雀无声,毫无回应,周花楹气急,把手机扔到一边。
她发现自从认识了梁骁辰,就不断被这种叫人上瘾的患得患失折磨着,心情被他牵着走,每天既期待又难过,又酸又涨,像是脚底板被蚊子咬了一口,时不时犯痒,但又挠不到,唯有一整天牵肠挂肚。
彭雪梅消失了一整天,第二天终于来上班了,她来学校第一件事,就是敲了保健室的门,来问周花楹要点药膏和纱布。
周花楹还在电脑上捣鼓隔天要交的表格,随口问她:“谁受伤了?”
结果没有回应。
她把脑袋伸出去看了她一眼,惊得差点蹦起来,彭雪梅雪白的额头有一块硕大的淤青,青里泛红,透着诡异的胭紫色。她特别将头发梳了个三七分,用一边刘海挡住,朝周花楹疲惫地笑了笑。
周花楹什么ᴊsɢ都没说,甚至都不大敢多端详她,怕彭雪梅不自在,只是飞快找出药膏和纱布,帮她撩起头发,小心处理伤口。
在这么近的距离,她终于看清楚了,不止是额头,彭雪梅的头皮还有一个大血口,刚刚结了脆弱的痂,就藏在乌黑的发丝里。她伸手碰了碰,彭雪梅身子一颤,“嘶”了一声,周花楹赶紧收回手,低声问:“是不是很痛?”
彭雪梅飞了她一个白眼,言下之意是废话。
即使是在这样的惨象下,她仍然是美丽的,脸色比平时苍白,像一朵容易被捏碎揉烂的纸花。周花楹想来想去,还是不能无视,她更低地俯下身,手掌按在她纤细的肩头,似在给她力量。
“谁干的?”周花楹问。
彭雪梅仿佛早就料到会被这么问,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温柔地颤动:“没有谁,我自己摔的。”
周花楹根本不相信:“你怎么摔能把头摔成这个样子?”
彭雪梅叹了口气,她今天精神状况不佳,也疲于应付:“我说是就是,别问了。”
周花楹只能噤声,额头的淤伤还算是小事,头顶上的痂一摸还在渗血,她认为不能就这么算了,主动提议:“我陪你去医院吧?”
彭雪梅看了她一眼,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你忘了,我家里就有个医生吗?”
周花楹紧紧皱起眉头,她感到有一股无名的怒火在她胸腔里横冲直撞,只是不确定这愤怒冲的是伤人的施暴者,还是无所作为的彭雪梅。
她在彭雪梅身边蹲下来,攥住她搁在膝盖上的手。
彭雪梅的手没什么肉,冰冰凉的,皮肤白得几近透明,能看到底下纵横的血管。周花楹一阵心痛,她仰起头认真盯着彭雪梅的眼睛,像是要从里面看出她的求生欲:“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可以跟我说。”
彭雪梅笑了,嘴角挂着淡淡的嘲讽,她问:“你能帮我什么?”
周花楹说:“我帮你报警。”
彭雪梅顿时就羡慕起她来,她心想,周花楹果然还什么都不懂。她迄今为止受过最大的伤痛,也不过就是恋爱的苦,她还没有尝试过婚姻,不知道那种身陷囹圄无法脱身的滋味。
彭雪梅一直以为她平衡得非常好,谁都看不出她真实的样子。她每天带着完整的妆容上班,头发也被烫成妩媚的大波浪,沉湎与社交,用天生的美貌和外向的性格经营着人际;虽然不太现实,但她希望除开家里的那位,每个人都爱她。
事实上,她也几乎达到了这个目标,彭雪梅在学校口碑相当好,毕竟没人会拒绝一个喜欢交朋友的美女。
她一边享受着环绕在身边的一切,用他人的认可填补心底的窟窿,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徒劳的鸟,试图重塑自己的巢,但每逢天漏雨,一切又被打回原形。
她和她老公是相亲认识的,当时彭雪梅年轻漂亮,有着美女与生俱来的矜傲,轻易看不上别人,直到在咖啡店和现任老公的第一次会面。
对方同样是个骄傲且冷漠的人,这个世界上没有这么多甘愿为爱低头的精英,彭雪梅也不知道自己是发了什么疯,对方明明对她爱答不理,她就非要舔着脸上去,毫无往日尊严,并乐此不疲。
最后他们顺利地恋爱结婚,整个过程都是彭雪梅主导,她是这场爱情唯一的总导演。
不光负责培养感情,还要负责每次约会的时间地点,孜孜不倦对男方予以引导,将两人这段别扭的关系硬生生凹成了所有人羡慕的样子。
彭雪梅一度很有成就感,她控制欲极强,一般男人根本受不了,但她老公就像个没有脾气的假人,他从冷漠到敷衍,再到乐于配合,其实不过是从负值涨到了六十分及格,可彭雪梅不管家人的反对,非要跟他结婚。
她坚信,没有什么会比亲手调教的爱人更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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