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浅将雪莲握在手心,雪白的花瓣上沾染了些许尘埃。 她叹了一声,眼中尽是嘲弄之意:“我本以为将军是明玉,不曾想竟然也如此污浊。” 暮山雪莲乃北静王封地——暮山独有,三十年方生一朵,稀有到连皇宫都不曾有。 谢黎墨行军打仗多年,难道连萧知雪如此拙劣的手段都看不出来吗? 非也,只是不能追责。 谢家满门忠烈,他亦是年少成名,手握百万兵权。 昔日他国来犯,国难当前,皇帝特赐丹书铁券,以稳他征战沙场之心。 只是自古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士亡。 现下国泰民安,他功高盖主,所赐丹书铁券早已不是免死的凭证,而是天子心中的催命符。 如今,已经到他向皇帝证明自己毫无谋反之意的时刻。 那么成为皇亲,便是唯一出路。 放眼望去,江平郡主当为唯一人选。 所以只能任由这萧知雪近乎间接杀害他的母亲,却无所作为。 谢黎墨看着白浅冷漠离去的背影,垂下了眼眸。 第11章 将军府外, 莫荀让锦衣卫率先回宫,自己走在白浅身后不急不缓地跟着。 街上叫卖声不断,莫荀就在这人声鼎沸处静静地看着她。 白浅问道:“今天在将军府为什么拉住我?” 莫荀点头:“是皇上的意思。” “皇兄?”白浅眼眸微转,“是了,北境王蠢蠢欲动,必然不能抓地太急,先断了他与将军府的军权要紧。” 先帝子嗣绵延,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三位,她与当今圣上,而北境王萧禾则是先帝的二子,她的叔叔。 萧钰上位后,为防萧禾有可乘之机,封萧禾为北境王,封地离昌都千余里,却依旧挡不住萧禾的野心。 乘着太后病危,派子女前来昌留下暗线。 她当时便有疑问,郡主如此娇贵,为何会与车队走散,恰好被谢黎墨所救。 现在想来,一切早有预谋。 北境王想借他的军权来造反,谢黎墨却要借皇亲身份稳君心。 可惜谢黎墨却打错了算盘,若真与萧知雪接触过深,只怕无谋反之意也已然身在谋反之中。 她这一出,本只想斩断北境王与将军府的联系,不曾想竟然莫名救了谢黎墨一命。 她叹了口气,看向莫荀:“走吧,去皇宫。” 皇宫内,0 萧钰负手立于窗前,龙袍被夜里的露水微微打湿。 看起来已经等了许久。 白浅从内阁走出,便见到这幅模样,不解地问道:“皇兄为何不去见额娘?” 萧钰转身,白浅这才看清他眼底的淡淡乌青,仿佛很久未睡好了。 她不免担忧地问道:“皇兄,这是怎么了?” 萧钰摇摇头,坐到榻上:“盛国此番贼寇当道,朕实在是难以入睡,这幅模样只怕徒惹额娘担心。” 白浅皱眉问道:“什么贼寇倒惹皇兄如此担忧?” 萧钰道:“山间悍匪,惹的民不聊生,本不足为惧,只是一时竟找不出能剿匪之人。” “怎么朝中如此多的将士,竟然没有人选?” 白浅有些意外。 “将士良多,只是都是谢黎墨的人……”萧钰脸色更加阴沉,他看了一眼白浅,将要说之话吞进了肚子:“未有一个能为朕所用之人。” 白浅心中了然,无非是怕再为谢黎墨功名添上一笔,令他功高盖主。 天子之心不可测,谢黎墨的担忧不无道理,即便忠心耿耿,但终究是怀璧其罪。 皇帝的担忧从来只关乎于功名大小,而非忠诚。 白浅坦然自若地说道:“这不正是好时机吗?” 萧钰皱眉:“这是何意?” 白浅眼眸望向地上的内侍,萧钰意会,挥挥手让其退出。 白浅这才说道:“我记得皇兄说过,北境王最近暗招兵马,似有谋反之意。”
萧钰点头,示意她继续。 “现在倒是有个不动兵戈便能化解的好办法。”白浅坐于桌前。“世人皆知北静王宠爱子嗣,如今他两个儿女都已进昌,何不趁此贼寇之乱让郡王立功,赐个官职,从此永留昌都,岂不两全其美?” 萧钰一顿,眸中幽暗:“质子?” 白浅摇头道:“天子亲封官位,如此看重,怎能称为‘质子’?” 萧钰赞许的看向她,开怀笑道:“知我者,长平也。 白浅默然,未做表态。 回到长公主府时已然夜深, 白浅本想洗漱后便睡,却看见书架上的书竟然被人动过。 她皱了皱眉,问道:“谁进来过?” 霎时间一个暗卫便跪在了身后,道:“莫首领来过,半时辰前离去。” 白浅愕然,莫荀? 她翻开那一排书,字字句句记载地都是西域——拓米勒。 第12章 行宫内, 萧恒跪于地上,听着公公尖细的嗓音,脸逐渐变得冰冷。 “郡王,还不接旨?” 萧恒手中折扇几乎捏碎,他长吐了口气,接过旨。 萧知雪疑惑的看着他:“明明是好事,兄长为何不开心?” 萧恒看她一眼:“如何好了?” “皇上亲封你官职,让你去讨伐山贼,若立功岂不是在昌都也有一足之地了?”萧知雪笑颜如花:“我要将此事告诉父王,想必他也会为兄长高兴。” “先别与父王说此事。”萧恒以扇敲额,心中更加烦躁:“我让你再去找谢黎墨,如何了?” 萧知雪瞬间焉了下来,气呼呼地说道:“我这几日去找他,他都避而不见。” 萧恒叹了一口气:“罢了,我过段时间进山,你在府中好生呆着,莫要惹是生非。” 他见萧知雪老老实实点头,却还是放心不下。 皇上此番行动已然是有意将他留在昌都,他们又因为将军府之事得罪了长公主,日后需得更加小心才行。 将军府内, “将军,江平郡主在门外。” 侍卫抱拳通传。2 谢黎墨手中的兵书一顿,连头都未抬:“不见。” “是。”侍卫匆匆走出。 “你当真绝情。”冰冷地声音从黑暗的角落中传来:“当初对她也是如此?” 这个“她”不言而喻。 谢黎墨手一顿,既不看他,也不回话。 那人便抛给他一张纸条,道:“拓米勒的配方早有失传,如今也只有西域布拉加国皇室能制作,名字我已写在纸上,我只能查到这些,其它的便没有了。” 谢黎墨拿起纸条只看了一眼便覆于桌面。 他望向漆黑的角落,眼眸深处也染上漆黑。 “你当真不去看娘一眼?” 黑暗中的人眼眸微垂,声音在冬夜里显得格外冰冷:“我已做到我该做的事情,之后你们的事情,都与我无关。” 风呼啸而过,带走了那人所有气息。 谢黎墨微微叹息,将纸条重新翻开,上面只记了两个人名——珈蓝烨、珈蓝徳木。 他指尖轻点着桌面,黑暗中的表情看不分明。 第二天清晨, 白浅正在长公主府内摆弄着那片药田,种子已栽下近一个月,有些药苗已稀稀疏疏地长出了芽尖。 一阵黑影闪过,转眼间莫荀便跪在了院中。 “皇上命我通知长公主,布拉加将于一月后到达昌都商谈建邦事宜,暂住于程阳郡,希望您能好好准备接待事宜。” 白浅看着手下的药苗,眉头微皱:“来了几人?” 莫荀答道:“两位皇子与侍从,约莫十几人。” 白浅眉间一跳,程阳郡虽富庶,却离皇宫仍有一定距离。若是与之联邦,住在皇宫或是离皇宫最近的沐阳县最为稳妥。 萧钰必不可能这样安排,那是布拉加使者特意点名要在程阳郡? 这又是为何? 她虽心中存疑,若以往必然会与莫荀探讨,只是想到那晚的书架,只怕莫荀与将军府只见颇有渊源。 于是不动声色的说道:“知道了。” 莫荀点头,抬眸浅看了两眼药田中的人,唇角微微勾起,正欲说话,却突然眼眸一凝。 轻声道:“长公主小心,府外有人!” 白浅放下手中药苗:“是谁?” 莫荀侧耳听了几吸,微微皱眉:“谢黎墨。” 第13章 “谢黎墨?”白浅不解:“他来做什么?” 莫荀低着头,没有回答。 白浅沉吟了片刻,道:“让他进来。” 凉亭内, 白浅与谢黎墨对面而坐,莫荀冷漠的视线定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微抿着唇。 侍从为二人倒上热茶便自行离去。 深冬已过,大地开始回春,本是交谈的好天气, 只是二人之间的关系,实属尴尬,难以打破僵局。 白浅便隔着袅袅的茶香望向谢黎墨:“将军此次前来,有何要事?” 谢黎墨冷然道:“布拉加皇子将前来盛国,驻扎于程阳郡?” 白浅喝了口茶:“正是。” 谢黎墨道:“为保皇子安全,我会派一路人马进郡,需得长公主批准。” 白浅看了一眼他漆黑的眼仁,不置可否。 谢黎墨既看得出皇帝对他有戒心,那带兵入程阳动作未免太大,只怕会让萧钰再对他多些戒备。 谢黎墨必然不会做此等不利己的事情,想来是有更重要的事情。3 只是这再重要的事情,都与她无关了。 “不可。”白浅浅笑着摇头:“程阳向来只驻皇家兵,让将军的兵进来,岂不乱了?” 这是拒绝,也是提醒。 谢黎墨蹙眉,半响才道:“既如此,便算了。” 正规带兵入程阳自是最好的,但拒绝了他也有别的方法渗入,只是难免冲突。 白浅见他迟迟未走,问道:“将军可还有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