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浅意味深长的收回目光,便也不再问,跟着他调转了方向,去了另一处院子。 不过离开十天半个月,后院未有什么变化,只是积雪已融,之前被铲除的药田越发触目惊心。 谢黎墨一路观察她的神情,见她直直往药田处看去,不由问道:“谷主似乎对这片药田很感兴趣?” 白浅眸光一顿,淡淡地说:“只是心疼罢了,学医之人的心血,如今只剩下一些残根了。” 谢黎墨想到那晚白浅的眼泪,不禁有些恍惚。 “不过是一些草药,当真有那么重要?” “呵。”白浅冷笑,“不重要,也不过是士兵于战场,武器于将军而已。” 谢黎墨一时哽住,再难接下话来。6 谢黎墨似是担心萧知雪再与白浅接触,将白浅安排在靠近前堂的一处院里。 萧知雪知道后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将白浅碎尸万段才好。 夜里,她立即唤来萧恒留下的侍卫。 恨恨道:“去查!那个所谓的药王谷谷主究竟是何来历!为何偏要针对我!” 白浅日日为谢母施针以缓毒素蔓延,三日后,侍卫终于快马取来晴雪草。 这次白浅亲自熬药,以保万无一失。 喂药后,白浅取出银针为谢母清理余毒。 正要下最后一针。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喝:“慢着!” 白浅抬眼看去。 只见萧知雪匆匆走进,面色焦急而担忧:“谢哥哥,快让她住手,这人根本不是药王谷谷主!” 谢黎墨眼神骤凝,一把抓住白浅的手。 萧知雪又快速说道:“我已经打听到,以往的谷主救人从未蒙面,且是个耄耋老人,她如此年轻,又藏头露尾,必然是假的!” 谢黎墨心一紧,随即冷冷地看向白浅:“你有何话说?” 白浅缓缓收起针,从容说道:“我师父三年前过世,传位于我,你有何疑问?” 萧知雪嗤之以鼻:“你说传位便传位?谁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白浅不耐至极。 直接打开药箱隔层,取出其中的金令箭,举在她眼前,冷声道:“这样可能证明了?” “你!” 萧知雪一见金令箭,霎时间乱了阵脚,却还是嘴硬道:“令箭也能造假!” 白浅轻蔑一笑:“令箭能造假,医术却造不得假。” 说罢,将最后一针缓缓扎入谢母穴位。 下一刻,便见谢母胸膛一震,竟是直接将淤毒吐了出来。 脸色更是霎时红润了起来! 白浅淡然一笑,一眼都没看萧知雪,起身将纸笔铺于桌上,平静地看向谢黎墨。 “毒已解,将军,请写休书!” 萧知雪脸色顿时煞白,紧紧抓住谢黎墨的衣袖,期期艾艾道:“谢哥哥,你当真要与我和离?” 谢黎墨沉默着,眼眸漆黑如夜。 白浅冷冷地说道:“大丈夫一诺千金,怎么?堂堂天策大将军这是要反悔?” 这一言,叫谢黎墨抿紧唇冷冷直视白浅。 白浅亦毫不退缩冷冷回视他。 终于,谢黎墨下定了决心,抚开萧知雪的手,走到案前。 正要下笔,门外忽然传来暴怒的一声厉喝。 “你敢!” 第9章 白浅眼眸一凝,就见萧恒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他怒视谢黎墨,厉声道:“郡主的婚事岂容你如此儿戏,谢黎墨,你谢家纵然有那丹书铁券,便可以不将我父北静王放在眼里了么?!” 萧知雪见哥哥来了,满腔委屈似是找到了发泄之地,忙哭着扑了过去。 谢黎墨沉默下来,他看了一眼床上尚且昏迷的谢母。 冷声答道:“孝道为天,我如今为母休妻,北境王爷若是怪罪,我谢黎墨自愿领罚,无半句怨言。” 两人视线对上。 片刻后,萧恒方才震怒的神情竟恢复了平静。 他轻摇纸扇道:“将军,你为救母的心小王能够理解,但若夫人不是为她所救,而是被她所害呢?” 谢黎墨身形一震:“什么意思?” 萧恒冷哼一声:“夫人长居府内,有谁会特意给夫人下毒?” 他纸扇骤然合上,指向白浅:“但若是有人记恨郡主,在将军面前自编自演了一出好戏,想要将郡主赶出将军府,一切便可以解释了。” 白浅冷冷地看向他:“郡王倒是说说,我是如何自编自演?” 萧恒冷笑:“你为谢夫人下了世所罕见的毒药,逼得将军去药王谷求你,你再名正言顺的为夫人解毒,以此要挟将军不得不休妻!
“如此心机,当真是恶毒至极。” 他说的冠冕堂皇,直直便将这个罪名安在了白浅的身上。白浅几乎笑出声,挑眉冷问:“证据呢?” 萧恒亦冷笑:“证据便是这西域奇毒‘拓米勒’!” “据我所知,当年老谷主便去过西域,这毒药定是那是带回的!” 白浅越发不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没有任何具体凭证就要给我定罪吗?” 她看向谢黎墨:“怎么?将军想要赖账便只能耍如此手段吗?” 谢黎墨眉眼一凝,正欲说话,却被萧恒扬扇打断。 他眯着眼睛看向白浅,踱步走近,语调意味深长:“你要的具体凭证,我自然有。” 白浅一怔,忽觉不安。7 下一刻,便见萧恒目光骤然凌厉,纸扇迅速翻转。 白浅只觉头上一轻,轻纱拂面,幂漓蓦然被掀翻于地! 在她微微缩小的瞳孔之中,萧恒嘴角牵起一抹得逞的笑容:“这张脸,不就是报复将军府的最好证明吗?” 一时之间,满室俱静。 “是你!” 谢黎墨不可置信的看着白浅那熟悉的面容。 白浅视线从地上的幂漓移至谢黎墨俊美容颜上。 不由冷哼了一声:“是我又如何?是我便可以随意将罪名诬陷在我身上?” “除了你还能有谁!” 萧知雪见此,立即愤恨地说:“一定是你记恨娘让你写下堂书,便对娘下如此毒手,当真可恨!” 萧恒亦惬意地打开折扇:“看来此事已然真相大白,将军,还不压下,更待何时?!” 萧知雪面露痛快。 白浅却不慌不忙:“可我有金令箭在手,何人敢动我?” 萧恒动作一顿,一时脸上乌云密布。 白浅看着几人,只觉乏味。 就在此时,许久未发一言的谢黎墨突然开口:“我动不得,不知锦衣卫可动得?” 谢黎墨眼神如刀锋一般划在白浅脸上。 声音更是冷得如冰:“白浅,你隐姓埋名在将军府这几年,究竟有何图谋?” 三年情深,换得一声图谋? 白浅只觉一盆冰水淋漓而下。 她直视谢黎墨,唇角笑意讥讽:“将军觉得……我图谋为何?” 谢黎墨眉心紧拧,眼眸深不可测:“你之前挟恩图报,强行入我谢府,如今又去而复返,意图逼我休掉妻子。” “你所图之大,恐怕只有请你去诏狱说清楚了!” 说罢,他不再看白浅,冷声道:“来人,去请锦衣卫!” 白浅听着,心凉了个彻底。 原来……当真有人能对她偏见至此。 她的一见情深,终究变成彻头彻尾的笑话。 而另一边,前去请锦衣卫的护卫还没走多远,便见将军府门大开。 一队黑衣铁卫直闯入府。 护卫目瞪口呆,还未上前,便被人挟住压下。 一阵兵刀碰撞的声音,浩浩荡荡接近后院。 房内众人都听得清楚。 萧知雪立即抱臂得意斜睨白浅:“锦衣卫来了!你就到牢里好好受着吧!” 白浅一言不发,似乎已经认命。 “沓!沓!沓!” 身着飞鱼服之人很快走入房内。 白日微光在他黑色的绣春刀上折射出冷酷光芒。 而那纱冠下的俊美脸庞更似有血腥味,这是与谢黎墨在战场磨砺出的肃杀完全不同的诡厉杀气。 是监察百官,手刃无数头颅才铸就的锋芒! 屋内几人在见到他那一刻都下意识一僵。 只一瞬,谢黎墨就回神,上前道:“莫指挥使,劳烦……” 他话还未说完,却徒然之间瞳孔紧缩! 只见莫荀直接无视了他,径直走到白浅面前,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骤然跪了下去。 “属下来迟,望长公主恕罪!” 第10章 “长公主?!” 萧恒深吸一口凉气, 谢黎墨亦是愣在原地。 “你……怎么可能?!你明明只是一个采药女啊!” 萧知雪不可置信的说道,明明之前查过,怎么会是长公主? 白浅挥手示意莫荀起来:“不过出门游历,倒叫人欺辱。” 她冷眼看着震惊不已的萧恒。 “郡王如此熟悉律法,必然知晓陷害皇室该当何罪。” 莫荀起身,站在白浅身后,如猛虎护其左右。 看向萧恒的眼睛墨色冷冽到像是洒了一层寒霜,黑如点漆般的眼眸深处,满是冰冷。 这眼神不由得让萧恒打了个寒战。 背后冷汗瞬间冒了出来,他咬牙道:“何来陷害一说?” 他自知箭在弦上,此时已然没有回头路可走,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白浅淡然道:“是吗?” “郡王若说我不是陷害,那不妨告诉本公主,本公主为何要去毒害一个老妇人?” “这……” 萧恒闭了闭眼,一口气堵在喉咙深处,不上不下,难受至极。3 若说她为情所害,白浅必然刁难他毁皇家颜面。 可又确无证据,他只得闭了闭眼,叹道:“想必是本王误判,既无损失,便作罢吧。” “误判?”白浅细细琢磨着这两个字,眼眸愈发冰冷。 若非锦衣卫及时赶到,恐怕她此刻已然身在大理寺了。 她心火烧得正旺,莫荀却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袖,眼眸沉静,瞬间让白浅冷静下来。 她看向谢黎墨,笑道:“既是误判,那便轻将军履行约定,写下休书罢。” 谢黎墨此刻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萧知雪唇都咬白了,在萧恒眼神的压制下,却始终不敢多说一句话,只能期期艾艾的看着谢黎墨。 谢黎墨终归是抿唇,坐到桌前写下了一纸休书,一字一句,决心绝情。 萧知雪眼泪再也无法抑制,哭着夺门而出。 萧恒阴沉着脸,扇子再也摇不起来:“此事,本郡王记住了。” 他咬牙说着,朝谢黎墨拱手作揖也退了出去。 一时之间,屋内便只剩下三人,寂静无声。 “闹剧结束,将军好好收场罢。” 白浅说罢便要走,突然脚步顿了顿,对莫荀说:“天山雪莲难得,夫人毒既已解,你便去将那雪莲带回药王谷吧。” 她缓缓说着,眼睛却始终定在谢黎墨的脸上:“想必就在,江平郡主屋内。” 只见谢黎墨眼眸骤然一惊,却并未阻止。 不过呼吸之间,莫荀便已将雪莲奉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