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罢早饭,他对阿大说:“阿大,咱们要开始了。” 阿大愣了很久,然后点头道:“老爷说开始,那便开始吧。” “我不会在水月庵放暗棋的。” 陆时看着殷婉宁,笑了。 “放了暗棋,她的一举一动,一喜一怒会让我变得焦躁脆弱,我不会允许自己变成这样的人。” 殷婉宁一眨不眨地回看着他,发现自己想错了。 他是伤心人,亦是拿刀人。 手中的刀替别人杀人,也图谋着自己的图谋,十八年的蛰伏等待,只为最后拔刀的一刻。 片刻的离神后,殷婉宁又拉回了思绪。 “大人以严如贤淫乱后宫为理由,拉开了这最后一幕?” 陆时的嘴角弯起来。 “没有这个噱头,怎么会引得他的愤怒,没有他的愤怒,谁又敢彻查严氏一党,很多事情都要一个引线。” 殷婉宁不由暗中叫了一声好。 这世上的男人,不管是帝王将相,还是贩夫走卒,都怕自己的脑袋上有顶绿帽子。 这一招,叫先声夺人。 “接着,大人先抛出严如贤贪腐,而且证据确凿。” 陆时:“严贼贪腐,其实无需证据,抄一抄他的家,就什么都知道了。” 殷婉宁:“然后,大人抛出严如贤与李兴春闱舞弊,将事情再一步闹大。” 陆时:“这也是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所不同的是,当年他们是设局诬陷我先生,今日却是证据确凿。” 殷婉宁:“接着,老大人煽动书生闹事,目的是为逼死严如贤。” 陆时冷笑:“以他的罪名,五马分尸都不为过,一个自尽,算是便宜他了。” 殷婉宁:“暴尸呢,又是为何?” 陆时再度冷笑,“他将唐府据为己有,这一个理由够不够?” 殷婉宁想着那一座废弃的戏台,心口一激:“足够。” “其实还有一个理由。林壁之所以做暗棋,是因为她有个妹子在他手里,这一仇,为林壁而报。” 原来如此。 殷婉宁恍然大悟。 话到这里,殷婉宁几乎已经将唐岐令的案子,还原了七七八八。 林壁偷出唐岐令的手稿,交给严如贤的人,严如贤伙同李兴,把手稿泄漏给考生。 手稿是物证,考生是人证,字迹是铁证,唐岐令就是长十张嘴,也难替自己辩解。 殷婉宁:“严如贤一死,禁军在他房里查出他私扣下的奏章,引出江南税银一案,大人是如何知道,严如贤的房里,有扣下的奏章。” 陆时:“我只当他都烧了,没想到他还留着。” “依我看,他单单留着这几本,是想拿捏李兴父子三人。” 陆子骥插话,“有时候,做主人的也得防着狗急跳墙。” 陆时看了陆子骥一眼,继而看向无边的夜色,淡淡道: “我无需想那么多,这对我来说是件好事,把它想成因果报应也不错。” 陆子骥不知道怎么接话,拿目光瞄了殷婉宁一眼,殷婉宁又分析道: “春闱关于天下学子,税银关于江山社稷,这两件都是天大的事,大人由此逼皇帝下罪己诏。” 陆时:“半个字不错。” 殷婉宁:“大人还藏着后招吗?” “孩子。” 陆时:“你太看得起我了,能逼他下罪己诏,已是我谋算的全部,如此一来,我也算卸下身上的重担,可以闭眼了。” 他声音带着一种心如死灰般的平静,殷婉宁在他身上,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吴书年。 “其实那些证据,你早就预备下了,迟迟不动,就是想等她离开。” 陆时淡淡嗯了一声。 “有些事情是不能冒险的,水月庵不过是个僻静的尼姑庵,其实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殷婉宁心头一颤,难过地问道:“你比她大整整十岁,哪来的信心能等到她先离开,万一是你先离开呢,又该怎么办?” 陆时无声打量殷婉宁。 他忽然想到第一次见她时,她打扮成药童,眼神犀利不服输,话里话外都是逼迫。 这会却无端的对他露出些同情,谢三爷说得没有错,还是心太软啊! “孩子,人活的是一口气。” 他面色沉静,“我只要想一想,她没有死,我怎么敢死在她前面,这口气就源源不断的来了。” 殷婉宁没由来的问,“那现在呢,这口气还在吗?” 陆时笑笑:“我总不能让她在奈何桥边等我太久,她这一生,总是在等我。” 殷婉宁听着又想哭了。 她这是怎么了? 她替死人化念解魔,心早在一次又一次地解魔中,变得越来越坚硬。 为什么这个心魔解到最后,她会变得前所未有的脆弱。 “还有什么可问的?”陆时问。 “有。” 殷婉宁哽咽道:“林壁的事情,褚言停知道吗?” 陆时:“实话说,太子有没有告诉他,我不知道。” “那么她呢,她知道吗?” 陆时摇头:“我不会让她知道的。” “是怕她伤心吗?” “是怕我伤心。” 陆时笑了笑:“她说过的,要陪我很久,很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