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的是谁?可顾左右而言他的原因,无非是那人已成了她心头的一块疮疤,揭起来怕是要狠狠疼上一阵的。 可越是如此,他却越想让她索性痛个彻底。 虽然他不知道其中还有多少内情,但如果她和谭景昀曾经的那段情是一块烂肉,那就应当狠心剜去,才能长出新的肌肤。 便直言:“谭家众人都好,谭先生也已和方小姐喜结连理。” 许丝柔的目光随着他的话音倏乎黯淡了下去。她忽觉得自己指尖发冷,便把手举到唇边,轻轻呵了呵手。 白蒙蒙的哈气罩住了她的面容。 毫无知觉地,一颗水珠砸在她指尖,摔碎了,迸溅开来,满手的凉。 她歪头木然看着自己的手心——本以为自己至少会有一点心痛的,可竟然没有。又细细思量了半晌,发现除了喉间微微有点涩,别的都很好。 很好。 也许自己对他也并非如此情深,至少现在她就能很坦然地面对他另娶别人这件事嘛,许丝柔在心底里甚至隐隐有点骄傲地安慰了自己一声。 “丝丝?”向天问急呼一声,“丝丝,你怎么了!” 第137章 挣扎 寒风里,许丝柔半低着头。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一面怔怔地望着虚空中的某处出神,一面泪落如珠。可自己浑似毫无知觉似的,唯有双唇间一阵阵浅淡的雾气逸出,还能看出她略显急促深重的呼吸。 她一呼一吸都那么深,像要把身体里的血都跟着呼吸一道呕出来似的。 “丝丝!”向天问着急地把她的身子晃了晃。 许丝柔这才懵然回过神来:“我、我没事……没事。” 说完,再不发一言,慢吞吞地转过身去,拖着那并不怎么沉重的身子挪远了。 * 建州的冬日是多大雪的。 鹅毛般的大雪片连飘了一日一夜仍不见小,祥嫂忍不住往外看了看。院门“吱呦呦”一声被推开,董叔怀里夹着一包药闷头走了进来。 把药放在桌上,他拍打着浑身的积雪:“怎么样了?” “不成,越烧越高了,人都糊涂了。” 董叔凑过去,把门帘一掀,内室的床上,一个女孩子躺在床上——层层堆叠的被子下面压着一道单薄的身躯,按说早就够暖和了,可女孩仍瑟瑟发抖着不断试图蜷缩起身体。长发散在枕上,乌黑的发丝间托出她一张近乎惨白的脸,唯有嘴唇和脸颊红艳艳的。 那双薄唇还微微蠕动,喃喃着。 “昱之哥。”她念了一声,又追一声,“昱之哥。” “她叫谁呢?”董叔皱了皱眉。 祥嫂听都不用听:“还有谁,宁州那位少爷呗。” “闹了半天,是想男人想的?”董叔咧嘴乐了一下,转过头来,瞧着祥嫂,又瞪了瞪眼,“方小姐可交代过,说她身子弱,叫咱们别把她弄死了。现在这怎么办,要不找个洋大夫给她看看?” “洋大夫?”祥嫂咂咂嘴,这么小一座城,连药铺都只有一家,哪里找洋大夫去?当即夺了董叔手里的药包,扭着身子嘟嘟囔囔往外去,“你有本事,你去找个洋大夫来。我去把药煎了再说。” 屋里一时静下来。 许丝柔恍恍惚惚地,像是回到了那天的码头。 江水拍岸,她提着行李箱站在滩涂上,身后是一条小船。小船锈迹斑斑,船舷上的钢板都锈穿了,舷窗的玻璃也破了一块,饶是如此,上面倒还站满了乘客。 那是许许多多她从未见过的人——黑白分明的眼,发黑的额头,青白的面孔,阴森森的笑容和周身的一股寒气都似乎指向一种可能。 本能使她不愿登上这么一条船去。 可方玉珊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死命拖着她往船上走。她鲜红的嘴唇比平日更加用力,夸张地咧开着,露出里面雪白的牙齿:“快走!再不走我就让你死!” 一片恐怖中,只有谭景昀站在岸上。 他站在岸上,穿着一件浅灰色的大衣,向她伸出手来。 像他一贯站在门前接她回家那样,浅笑着,似乎下一秒就要把她拥入怀中了:“丝丝,来。”他冲她招了招手,“到我身边来。” 许丝柔挣扎着,想要挣脱方玉珊,朝他跑过去。 可双肩被一双大手死死地按住了,动弹不得。 “昱之哥。” 她愈加用力地挣扎,然而那双手……那双按在她肩上的手,力道更重了! 第138章 脂粉 董叔大半个身子欺在许丝柔身上。 他干瘪枯瘦似橘皮的手打从她细嫩的脸颊上轻抚过,掌心里粗糙的皮肉像刀似的割着她的肌肤。 即使是深陷于梦中,许丝柔也像是有所知觉似的,百般摇头躲避着他的触碰。 “昱之哥……救、救我……”她喃喃念叨着。 “你的昱之哥救不了你。”董叔的笑声低而尖,透着迫不及待的兴奋,“你应该求你董叔,只有董叔能救你。听话,你听话,董叔就带你去看洋大夫,病会好得快!” 呵呵笑着,董叔的手往下探。 就在此时,“叮铃铃——叮铃铃——”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传来。 祥嫂咚咚的脚步声很快在从门外一路响,进了屋。 董叔飞快地把探出去的手往回一缩,缩在身前,佯装是给许丝柔拉了拉被子的模样。随后,若无其事地起身走了出来。 “方小姐?”祥嫂举着电话,对那边频频点头,“谭先生也病了?哦,没有没有。我明白,好,我知道了。” 简短几句应付,她便挂断了电话。 董叔靠在墙边缓和着自己的情绪——方才眼看都要得手了,偏这个电话来得这么凑巧,搅了他的好事! 可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上前半步,假作着急,问道:“怎么,方小姐来电话什么事?” “本是约了许小姐周末见面的,这下说谭先生病倒了,她要在家照顾,来不了了。”祥嫂歪了歪头,眼睛往屋里一瞟,“偏是这么巧,这个病了,那个也病了。” * 谭景昀病得并不算重。 只是身上有些酸软,越到晚上,越觉得昏昏沉沉起来。他想自己大概是有些感冒,便从庄逊的诊所里拿了些药回来。 吃了药,晚上好好睡一觉,便也就无事了。 偏偏是觉睡得不安稳,梦里总有人在喊他,一声又一声,喊得他烦躁不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