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她才转身迈着僵硬的步子,走回了东院。 屋内,所有的摆设都和三年前成婚时一模一样。 里面住的人除了自己,便也只有伺候的婢女。 祝瑾沅屏退了所有人,包括雪儿,独自坐在梳妆台前,将圣旨展开,一字一句地看完。 视线又回到第一个字,再次复看。 一遍一遍,像是要将每一个字都刻在心里。 她抓着圣旨的手越来越紧,直到那卷轴被握出褶皱,才如梦初醒的松开手,将其抚平。 最后重新卷起,放在了外厅的桌案上。 在这里,陆怀奕一进来,便能一眼看到! 做完这些,祝瑾沅拉开了妆奁的暗盒,那里放着一个瓷瓶。 她伸手去拿,却顿在半空; 冰凉的空气穿过温热的掌心,祝瑾沅不自觉蜷了蜷手指,终还是拿了起来。 这瓷瓶里是她三年前宫变时便备下的毒药,见血封喉。 那时父皇驾崩,自己身为长公主若不能救北昭,便也只能赴死,保全皇家颜面! 但那时,陆怀奕来了,救了她,救了祝明慎,救了北昭! 只可惜现在,没人会再来救自己了,也……没人会知道自己的离开。 想到这儿,祝瑾沅握着瓷瓶的手缓缓收紧,然后猛地拔掉木塞,仰头喝下—— 苦! 好苦! 随后漫上来的,是蔓延到四肢百骸犹如凌迟的疼! 喉咙间涌上的痒意让祝瑾沅忍不住咳嗽,倏而一口血喷涌而出! “咳咳!” 祝瑾沅紧捂着心口,看着地上那一滩鲜红,泪水弥漫出眼眶,砸落其中,荡起道道涟漪。 无力,疲惫瞬间侵袭了全身。 祝瑾沅眼前一片昏花,她跌倒在地,再无力站起。 地面铺设的青石板冷凉,透过背脊没入全身。 祝瑾沅躺在地上,凝望着那窗外梁上融化的冰雪。 这时,只见两只燕子从窗边掠过,落在梁上。 那一刻,祝瑾沅忍不住低喃出声:“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见,三愿……” 说到这儿,她声音渐弱,试图想要再出声。 血却先一步涌出,一股一股,染红了她身上的素白衣裙……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祝瑾沅唇瓣动了动,却终究发不出声音,这最后一句也注定无人能听见……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她眼皮也无力的合上…… 另一边。 陆怀奕还坐在轿中,走在去往早朝的路上。 但不知为何,他莫名有些烦躁,脑海中满满都是刚刚的祝瑾沅。 她的神情,语气,那些话语…… 巨大的不安感涌上脑海,陆怀奕想到了什么,眼神一凛,掀开轿帘:“回府!” 抬轿小厮一愣:“王爷,马上就要到皇宫了。” 陆怀奕冷扫了他一眼。 小厮霎时噤声,带着轿夫掉转了方向,朝着摄政王府赶回! 短短的一路,却无端漫长。 等轿子停下,陆怀奕甚至没等停稳,便快步往府内走去。 一路来到东院。 候在外面的婢女雪儿见到他来,神色一愣:“王爷?” “长公主呢?” 陆怀奕扫了眼格外安静的院落,心中烦躁越来越重。 雪儿不明所以:“公主在房内……” 不等她说完,陆怀奕便大步走向屋门,却在门口停住了脚:“长公主,臣陆怀奕求见。” 然而,一片静默。 陆怀奕掩在袖中的手紧攥成拳,再次高声:“长公主,臣陆怀奕求见!” 但,依旧无人回应。 这一刻,陆怀奕一向无波的眼情绪翻腾,随后一把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刹那,浑身一颤。 只见祝瑾沅就那么躺在一片鲜红之中,像一朵枯败的花…… 第十一章 过往数年,陆怀奕从不知何为恐慌。 陆家几代效忠于祝家,祖父与父亲都曾受到皇帝重用,而他也不例外。 身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陆怀奕始终冷静自持,就算于危难中也能处变不惊,似乎这世间已然没有任何一件事能波动他的情绪。 然而这一刻,望着那血泊中苍白如雪的祝瑾沅,陆怀奕却是怛然失色。 心好像被悬吊在万丈深渊之上,摇摇欲坠,不知何时会重重坠落摔个七零八碎。 他步伐趔趄地上前,心中的恐惧与慌乱怎么都按捺不住,甚至都没察觉到自己翁动的双唇在轻颤。 “……长公主?!” 极轻地唤完一声,陆怀奕下意识屏息,生怕错过一点声响。 可话落,回应他的却只有满殿空寂。 陆怀奕骤然攥紧了手,俯下身就要将祝瑾沅打横抱起。 同时厉声喊道:“来人,传太医!” 但下一瞬,他就狠狠怔住,瞳孔也猛地紧凝—— 祝瑾沅的身体……好冰冷! 霎时,陆怀奕只觉这刺骨的寒意蔓延四肢百骸,又顺着背脊爬上头皮,整个人如坠冰窖,浑身控制不住地战栗起来。 为何会如此? 纵然她体内余毒复发吐血,身子也不该这么冰冷! 听到方才那声的雪儿在这时跑进殿内:“王爷,发生……”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看见了那满地的鲜血。 但雪儿只愣了一瞬就回过神,而后就仓皇地转身离开:“奴婢马上去请太医!” 陆怀奕也在她惊慌失措的声音中扯回了思绪。 不管为何,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救祝瑾沅。 他一把将人抱起,正要走去里殿。 刚起身,却见一个瓷瓶从祝瑾沅的手里滑落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陆怀奕皱了皱眉,把祝瑾沅轻放在榻上后才回身去捡。 拿起凑近,只见那白净瓶身上,赫然残留着黑紫色的药液! 而闻到其中散发出的苦涩气温时,陆怀奕呼吸一滞,顿时僵在了原地。 他绝不会搞错,这瓷瓶中原本放的……是乌头! 乌头之毒,见血封喉。 人一旦饮下此毒,顷刻间便会五脏俱裂、吐血而亡,连一丝存活的希冀都没有。 那……瓷瓶里的药液呢? 陆怀奕的心底倏地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尽管他觉得这个念头荒唐至极,觉得绝不可能发生,可他的目光……还是缓缓移向了那床榻上毫无血色的祝瑾沅。 刹那间,陆怀奕的心好像被一只大手死死攥紧,直至血肉模糊都喘不过气! 不,不可能! 祝瑾沅怎么会自己饮下毒药?她完全没有缘由…… 还没想完,陆怀奕的耳边忽地回响起不久前祝瑾沅站在府门口跟他说的话—— “若是以后阿慎做了什么错事,你可否能看在我救过你的份上,原谅他一次?” “他犯的错,我愿意承担。” “若是用我的命呢?” 当时祝瑾沅的神情在陆怀奕的眼前清晰了起来。 她那澄澈的眸底,分明暗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决绝! 陆怀奕紧紧盯着祝瑾沅,满眼不可置信,却怎么都不敢上前去摸她的脉搏。 他深吸了口气,倏尔转身大步冲出了寝殿。 “太医呢?!” 话刚落,只听东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陆怀奕凝眉望去,来人却不是太医。 只见祝明慎身穿龙袍走进院中,神色焦急不安。 他疾步上前,看向陆怀奕的双眼不掩威严与凌厉:“你方才为何喊太医?我阿姐人呢,是不是她出了事?!” 闻言,陆怀奕眸色微暗:“她有没有事,皇上不是该问自己吗?” 第十二章 听着陆怀奕那没什么起伏的语气,祝明慎心底冒起了火。 可还没来得及出声,院外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是雪儿终于带着太医匆匆赶了回来。 看见祝明慎站在院子里,两人皆是一愣,顿住脚步就要行礼。 “参见……” 然而话刚出口,就被陆怀奕冷声打断:“你们分不清轻重缓急吗?” 雪儿一怔,又想起祝瑾沅,连忙抓着太医对祝明慎仓促行了个礼就向殿内跑去。 见状,祝明慎眉心更深,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捏紧。 他什么都没再说,越过陆怀奕,紧跟着也向寝殿走去。 自从祝瑾沅拿了和离圣旨离开后,祝明慎的胸口就好似堵了块石头一般喘不上气。 他总觉得她最后的那个眼神像是在道别,心也愈发不安起来。 掌事太监向他提议,说可以派个人到摄政王府确认长公主是否平安。 但犹豫了很久,祝明慎到底还是不放心,一定要亲自看见祝瑾沅没事才行,便在上朝前匆忙赶来。 这一路的忧虑和惶恐,终究在望见床榻上苍白面色的那人时成了真。 “阿姐?” 祝明慎狠狠愣住,只觉不知哪来的寒意侵袭全身,连血液都仿佛冻凝。 他一把抓住雪儿的手臂,眼底片刻间不满血丝:“长公主怎么了,说!” 雪儿眼眶通红,声音止不住地颤抖:“奴、奴婢也不知道……公主一回来就说乏累,想独自在屋里歇息,然后就把婢女们都给赶了出来……” “后来没多久,王爷来了,他推开门进去,这才发现公主不知怎么竟倒在血泊中……” 闻言,祝明慎脸色愈发阴沉。 他松开雪儿,转而看向正在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