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埋怨道:“个小没良心的,真进去了能指望你去看看我不?” “不去。”两腿朝外一伸,祝元枝回答的毫不犹豫。 陶冼承拢着她腿塞回袄子里,主动识趣地给自己找台阶下,“哪能呢,我媳妇儿这么好肯定一天跑八遍都得去看我。” 差不多得了,冻坏咋整。 俩人就这样围着炉火,用彼此最喜欢的姿势坐着,什么都没说,片刻过后,祝元枝轻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陶冼承。” “嗯?” 他低颌应了一声,可祝元枝好久没答复他,久到陶冼承以为她只是想叫一下他的名字确认他还在不在身边。 女人沉默地看着火光招摇,静美的如同冬天落在手心里的第一片六边形雪花。 “陶冼承?” “在呢。” 听到回答,祝元枝挪了挪肩膀,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试探着开口,试探着向他说清那些道不明的感受。 “刚才走在街上,我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周围开始动了起来,以前没觉得恭清镇里的人这么多,路边的灯这么晃,一下子变得好吵,但是吵归吵,倒也不觉得烦,我就是有点不知道该往哪站,往哪走,中秋那天晚上也是,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番话讲出来,轮到陶冼承沉默了,可他心里完全懂得祝元枝在表达什么。 温水煮青蛙式的生活过久了,人会失去感知力和同理心,看树不是树,看山也不是山。 祝元枝就是那只一直被熬着的青蛙,本来都决定好了要奔赴死亡,突然赤裸着被陶冼承从锅里捞出来,风吹在身上,骤降的温度打得她措手不及,于是为了寻求一点温暖,她只能抱紧自己蹲下,在锅里呆着,水会灌满耳道阻断一切外界声音,所以当她出来后只顾着取暖的时候,那些突如其来的事物闯进早已煮透的熟肉世界,只会让人感到恐惧与无措。 祝元枝鲜少地能跟他讲这么多东西,陶冼承不知道该用什么话能抚平她心中那些躁动的不安,只得侧贴着脸亲她,字字珍重地答道:“别怕,跟着我走,什么事都别怕。” 袖口里男人的手随着声音变得有些用力,祝元枝知道他嘴笨,也知道他紧张,反而轻松地开始反向安慰他,“还好,也没那么怕,你要是骗我的话,就直接去死,我也不讲究那些有的没的了。” “又开始说胡话。” 大手隔着棉衣重重地拍了下祝元枝的屁股,陶冼承一定要扳过来她这个嘴上动不动冒“死”字儿的毛病。 话讲出来,人好像就能卸了那股绷着的劲儿,月上梢头,她有些困了。 “陶冼承,我想睡觉。” “好,那就收拾收拾进屋。” 陶冼承给祝元枝换了套新被,那是他早就做好的,今天正好派上用场,手打的棉花很弹,盖在身上,不重但足够暖和。 “先将就一下,套我这半袖睡吧,明天领你去商场,从头到尾换一套。” 东西放在床边他就走了,没到那份儿上,她没放话,该有的分寸他得把握住。 祝元枝换好衣服后在床上躺着迟迟睡不着,想了想还是爬起来去找人。 打开门,冷气溜着缝进,吹得人打颤,陶冼承站在门口抽烟,听见动静转过头来,祝元枝套着他的衣服只能盖过大腿中部,剩下的全露在风里,一片花白。 要死了,臭妮子不知道冷啊。 陶冼承撇了烟推着人退回门里,埋怨道:“出来得瑟啥,睡觉啊。” “抱抱。”祝元枝伸长手臂,眼睛亮亮地诚挚邀请他。 “抱着睡?” “嗯,抱着睡,你不愿意吗?” 陶冼承咽了口唾沫,迟疑却又诚实地回答道:“我能有啥不愿意的。” 他当然乐意了,他怕她不得劲儿啊。 身边有了人抱着,祝元枝才觉得睡意渐浓,只不过,还差点什么...... 他说她是公主,公主睡前当然是需要一个吻的。 怀里的人不安分地拱来拱去,陶冼承闭着眼睛都知道她要闹哪样,只不过现在肌肤相贴,他不能轻易惯着她想干嘛就干嘛,要不然受罪的指不定是他俩谁。 看着他不为所动的样子,祝元枝不免有些生气,“陶冼承,你装死呢?” “又要干嘛?” 睁开眼,祝元枝在他眼下盯着他,明显是在求什么。 真他妈服了,待会儿给他鼓捣出来火儿她就老实了。 陶冼承轻叹一口气,认栽一样扶着脖子向下吻去。 他心里这么想着,但行动上,一如既往的认真。祝元枝放下一切细细感受着他的亲吻,今晚对她来说太美好了,鼻息间尽是淡淡的烟味,一晃而散,温唇划过的地方带来轻微凉意,唇齿间的清润是她糟粕人生的粘合剂。 祝元枝常觉着自己已然裂成千百块,没有任何完整的可能性,但她此时明显体味到何为重塑。 他好像在用行动告诉她,旧时旧事如烟,已去,已去…… 吻毕,陶冼承把她糊在脸上错乱的头发拨到耳后,“行了吗祖宗,能睡觉了吗?” 惯出来毛病了这是,撒娇撒的都没边儿了。 “行了。” 祝元枝看着他那副无奈的样子,舔了舔嘴唇,满意地合上双眼。她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有恃无恐就是会无所畏惧。 陶冼承抱着她,没乱摸,也没乱动,单是把她搂在怀里安安静静地陪着,左胳膊前臂横在胸口前搭着,祝元枝能感觉到,他皮肤下跳动的血管微微颤动,一下又一下,有规律的,起搏她早已失活的心脏。 第十七章白月光朱砂痣 阳光挤进窗帘之间的缝隙,如刀斩般切出半米光屏,屋内毛絮灰尘在明暗疏影里翻飞,是肉眼可见的暖绒。 挂钟在墙上咔哒走针,醒来已是上午十点左右。 睁开眼,身边没人,陶冼承走后把棉被贴着祝元枝的脖边儿掖得紧实,她左右扭动了好几下才把手抽出来。 脚边放了一件净版纯黑色高领毛衣还有一条穿好皮带的灰蓝色牛仔裤,东西叠得板板正正一同捂在被窝里,拿出来还是温热的。 起身把衣服套上,祝元枝站在镜子前努嘴端详着这身打扮,别的毛病倒是没有,也不丑,就是大,腰带扣到最里面的孔还有点儿掉裤子的那种大,既露不出手也显不出腰,看起来像个小偷。 “起来了?正好面煮好了,来吃饭。” 陶冼承在灶台前忙活完,转身就看见祝元枝用袖子甩圈儿晃悠着飘进厨房,一脸没睡醒的迷糊样。 放下面碗,陶冼承走到她面前从腰后扯出那一大截腰带,笑着开玩笑说:“你这是啥东西,在我屋里睡一觉长出来尾巴了?” “对啊对啊,之前一直瞒着你呢,其实我是山精来着。”祝元枝拍掉他的手,死鱼一样眼睛半阖,语调平稳地回击他。 “成,山精是吧,这顿没荤的,先将就一下吃面条,晚上给你烀猪骨棒炖酸菜。” 祝元枝把头发别到耳后坐下,随口问道:“我昨天那件衣服呢?” “烧了。” “你给它咋了?” 陶冼承往她碗里丢了个扒好的鸡蛋,眼神都没给一个,满不在意道:“扔坑里烧了啊,要不你想留着干嘛,当抹布使?” “哦。” 祝元枝咽下面条,平静地戳开鸡蛋挑出蛋黄,随后轻挑筷子划出一道抛物线,又把东西丢回了陶冼承碗里,挑食挑得理所当然。 “蛋黄多有营养,你不吃。” “不爱吃那个,我嫌噎人。” 陶冼承就着面汤把蛋黄一口吞掉,点了点头没反驳她。 她说的也没错,嗓子眼儿细的人吃这玩意儿确实噎挺。 “一会儿你想先买衣服还是先做头发?” 提到出门这事,祝元枝有点不大自在,试探着问他:“陶冼承,我...咱俩等下就这么出去啊。” “昂,咋了,你不想走路的话我开车。” ...... 你说咋… 阳光挤进窗帘之间的缝隙,如刀斩般切出半米光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