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冬日。 她年纪最小,也最是畏寒,总是裹得严严实实的。围着银狐毛斗篷的兜帽下就只露出一张粉糯好看的脸来,见谁都笑盈盈。 捧着鎏银手炉的手藏在毛茸茸的袖筒里,从游廊头一直跑到廊尾,看见自家的两个哥哥遥遥走来,连忙福身行礼。 人又小,裹得又严实,显得格外笨拙可爱。 那只藏在袖筒里的手,如今正被他握在手里。 小姑娘已经长大,眉眼间没了那些可爱的粉糯,剩下的是满满的疏离冷淡。 听着他这些慢慢回忆的话,也没有波澜。 只有被他抱去榻上,亲吻抚摸,那眼角才能染上情欲的红,不再那般死气沉沉。 这样望不到头的日子,日复一日过下去…… 偶尔,承平侯府里也会有客来。 是林云霜。 此前宋柚宁邀她过府来,她记在心里,回去迟疑犹豫了好些日子,才递拜帖来。 晏询之虽禁了宋柚宁的足,却没有禁止她见客。 只是不在归崖院,去先前挂了纱帘的园中凉亭。 帘子半撩起来,可以遥望湖面。叶上初阳乾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宋柚宁起了兴致,亲自撩袖来泡茶,笑盈盈的脸,“难为林姑娘还惦着我,门房来传,我起初还当他们是唬我的。” 林云霜脸色讪讪,“贸然过来,叨扰裴夫人了。” “不叨扰。” 宋柚宁将泡好的茶递到她面前,“我在府里正是无聊的紧呢,林姑娘能来看我,我开心还来不及。” 她说话时,撩起的一截衣袖还未放下来,隐约可见腕上一点浅红的痕,是昨夜郎君放纵留下的印记,隐隐瑟瑟,有些旖旎。 林云霜窥见,连忙挪开眼。 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不敢看。 心里也说不出的酸涩,面前人是自己心上人的妻。 她本不该来的。 敛下眸去,抿一口茶,随意找了个话头,“前几日沐阳郡主的生辰宴,怎么没见裴夫人去?” 高官显贵之间,都有往来走动。 这样的生辰宴,正是权贵亲眷之间的攀交宴。 她是承平侯府的夫人,请帖自然也递了过来。只是却叫晏询之半路截下,以身子不适之名推了回去,只让人送了贺礼过去。 他不许她出府,自然也不让她去赴宴。 宋柚宁神色如常,微微笑道:“不巧那几日头疼,身子也不利索,这才没能过去。劳林姑娘惦记。” 她脸色的确不大好,连日里的闷在屋里不见天日,神色也是寂寂的。 林云霜不免问上一嘴,“裴夫人可是身子不适,怎么脸色看着不大好?” “没有。” 宋柚宁淡淡一笑,“不过是这日子往热里走,总觉得困,不免有些烦闷。” 林云霜也是好心,提议道:“下月十五,澄湖上有诗会,听说是极热闹的。好些世家贵女都游湖去瞧,届时还可以看荷花采莲子,裴夫人不如与我同去?” 宋柚宁笑了笑,并未直接应下,岔开话头将此事略了过去。 夜里晏询之知晓林云霜来访,有些诧异,挽袖的手微微顿了顿,“她们两个,何时这样好了?” 第136章死在妹妹手里,我心甘情愿 他问的是白露。 白露却是摇摇头,“奴婢也不知。” 岂止是不知,她也觉得诧异。 外头传得沸沸扬扬,满上京城谁不知道太傅府的六姑娘一颗芳心都系在晏询之身上了。 若是旁人,这般觊觎自己的夫君,撵都撵不及。 宋柚宁倒好,巴巴还叫人往府里来。 不过也是情有可原。 “夫人在这府里实在无趣得紧,如今有个人陪她说说话,夫人瞧着也开心些。” 宋柚宁已经很久不见生人了。 从前她还肯出来走走,后来是刻意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糟践,眼瞅着人就这么消沉下去。 丫鬟婆子轮着番劝也无用,只有晏询之在府里时,能强势将她拉出来转转园子。 但那也是极少时候,大多时辰她都是坐在屋子里看着窗外,一看便是一整日。 这般生熬着,很快身子便出了问题。 这日晨起,宋柚宁甫一从榻上起身就觉头昏沉得紧。 蒹葭看她脸色苍白,有些担忧,“夫人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要不要我去找个大夫来瞧瞧?” “无事。” 宋柚宁只摇头,她以为是夜里叫晏询之折腾累了,略坐了会儿,觉着好些了,才起身来。 却不想刚走两步,便觉天旋地转,再支撑不住,闭眼倒了下去。 蒹葭白露吓坏了,赶紧扶住她。一面叫人去请大夫,一面让人传信给晏询之。 晏询之来得很快,大夫也正好赶到。 把脉问诊。 大夫再出来,只说是肝郁气滞,忧思过重,心绪难宁。 这便是心病。 晏询之问他,“可能医治?” 大夫摇摇头,“我也只能是开些疏肝理气的方子,心病还需心药医。” 晏询之转过身看,屏风后的身影微影朦胧。 她是真的消瘦了,本就娇弱的身姿愈发纤细,盈盈一握,弱柳扶风一般。 大夫再道:“我摸夫人脉细而无力,是气血亏损,气脉不足之相。怕是此前亏损了身子,如今再添这一郁症,甚是棘手。若是不好生调养,恐有性命之忧。” 气血亏损,是先前在南江城取血亏了身子。 忧思过重,是现下她自己将自己往死路上逼。 大夫离开后,晏询之进去看宋柚宁。 她坐在榻上,眉眼低垂着,不悲不喜。 一道屏风什么也隔绝不了,她听见了大夫说的话。 晏询之屏退了伺候的丫鬟,撩袍坐去宋柚宁身边看着她,眼眸沉静,嗓音也还算平静,“妹妹是故意的吗?” 用自己的性命,来逼他妥协。 宋柚宁沉默不语。 晏询之也没逼她,陪着她坐了好半晌,径直出门去。 翌日,侯府里乌泱泱的下人便去了一半,宋柚宁身边贴身跟着的也只剩蒹葭和白露。 宋柚宁失了禁锢,蒹葭白露也很高兴,“夫人,大人说了夫人如今可以出府去了。” 只要不出了上京城,只要有砚书跟着,她哪里都可以去。 落月听了也很高兴,拉着她的手,仰着头问她,“那我们可不可以去看江大人?” 小孩的心有多诚挚,她还记着被囚在狱中的江齐言。 宋柚宁摸摸她的头,摇头道:“不可以。” 江齐言在刑部大牢里,如何是寻常能见的。 落月的眼即刻落寞下去。 宋柚宁又来温声哄她,“阿月想不想去游湖?澄湖上有诗会,我带阿月去看,好不好?” 是林云霜此前提过的诗会。 日子将近,她又递了拜帖来,邀宋柚宁一同游湖。 宋柚宁在榻上躺了些日子,身子将将好些,也起了心思想去看看。 晏询之并不拦她,“妹妹想去便去。” 只嘱咐蒹葭白露好生陪着,又交代她身子才好,不要在甲板上吹多了风。 蒹葭白露一一应下。 晚间两人上榻入睡,晏询之搂着宋柚宁的腰,还是纤瘦到不堪一握,忍不住喟叹,“妹妹何必这样折磨自己,倒不如直接拿把刀子往我心窝里戳。” 她沉寂着眉眼,“若是有把刀,我也想杀了哥哥呢!” 杀了他,再自杀,也好过这样两相折磨。 可是她又不想死。 没有人不想活着。 何况她数次从鬼门关里逃出来,是真切地知道濒死的滋味,没有人比她更渴望想要活下去。 他将她搂进怀里,抚摸她荒芜的背脊,语气轻的恍如尘烟,“死在妹妹手里,我心甘情愿。” 六月十五,是澄湖诗会。 这是此番春闱新晋学子的盛会,前三甲以及上榜的新科进士都会来。 本是为各大学与文官墨客交流才学之用的诗会,但也有不少人存了在这上头捉婿的心思,是以这一日游湖的世家贵女也格外多。 宋柚宁此前从未参加过这样的盛会,林云霜向她解释,“每年诗会都会推举出一个拔得头筹之人,在这样才子齐聚的地方,名声并不亚于春闱科考。” “是吗?” 宋柚宁不置可否,淡淡笑。 她虽未参加过,但其实知晓。 耐不住性子的裴子萋如何漏得了这样的热闹,回去自然也会说与她听。 晏询之进翰林院那一年,诗会上拔得头筹之人便是他。 听说也是那一日,满上 |